北京的春天，風沙還很大。著名畫家李琦，從城里搬到昌平區東小口鎮新居來住不久，對這里的環境還不大習慣，門窗緊閉。當!當!當!門鈴驟響，李琦的女兒李丹陽，知有來客，趕忙撳壓電鈕，開啟樓下大門。咚咚咚，從樓下上來一位女性，丹陽打開自家的房門迎接，驚呼表姑李小燕來了。
小燕并不小，是個年逾55歲的退休工人。身材也不算矮小，穿著普通的春秋裝，外加紅色的毛線衫，顯得很精神利落。丹陽一邊打量著表姑，一邊說話，彼此談笑風生。
李琦和夫人馮真，聽到她們講話，便從畫室里走了出來，笑著對小燕說：“怎么來之前不先打個電話?好讓丹丹到車站接你?!我們剛搬來不久，虧你能找到。”小燕回答說：“我知道你們搬到新居，想看你們，說來就來了唄!”
李琦招呼小燕在客廳坐下，并讓丹丹出門買早點。小燕制止說：“我在火車上已吃過了，昨晚一路上也睡得很好。”
馮真說：“過會就準備午飯，一頓吃吧!”
李琦說：“那就讓她進屋睡一會吧！”
丹陽說：“我也跟表姑沾光吃好的了。”拉著小燕的手，對父母說：“看小姑精神好著呢，哪像要睡覺的樣子!”
說話間，李小燕卻入神地聆聽電視臺現場直播的一場音樂會，一位男高音正唱著“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
李小燕突然冒出一句令大家震驚的話來：“黨的一大在我爺爺家召開的”。
中共一大就是成立共產黨的那次代表大會，開會地址是人所共知的上海樹德里3號(現興業路76號)。丹陽心里納悶，表姑怎么說在爺爺家召開的，驚訝地問道：“你怎么知道的?你不成了個新聞人物了。”
李小燕看出丹陽“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樣子，便直截了當地說：“我的父親李聲宏是歷史和現實的唯一見證人，他說過：一大召開時，父親李書城雖然家在上海人卻遠在廣西，參加會議的是他的弟弟李漢俊。會議進行到中途，由于引起法租界內巡捕的注意，不得不轉移到浙江嘉興南湖的一條游船上進行。”
李書城早年留學日本，就讀于日本士官學校，是中國同盟會最早的成員之一。李書誠一生始終沒有加入過中國共產黨。李書城子女都是很早參加革命的共產黨員，長子李聲華，女婿馮乃超均是有名的中共黨員；馮乃超的女兒馮真和女婿李琦是著名畫家，也是中共黨員。
李琦閉目沉思，聽了小燕說起中共一大會址的事，點了點頭說道：“毛主席在九大時曾提到一句，一大是在李漢俊的哥哥李書城家里召開的，李書城雖是黨外人士，但卻和黨的事業有著密切的關系。”
李琦剛過八十歲。他九歲時隨父親到延安，開始在紅軍少年劇社工作，都是些青少年，有人叫他們娃娃劇團。國共第二次合作之初，他們曾到西安演出，所以也有人戲稱他們“人小鬼大”。李琦以后進延安魯藝學畫。黨中央機關進北京，他便到中央美術學院學習和工作，擔任教授。他對黨中央領導人毛澤東、周恩來、劉少奇、朱德等老一輩革命家的形象和業績都比較熟悉。
據了解，全國解放后，毛主席親自邀請李書城到北京參加政治協商會議。周總理親自提名李書城擔任新中國第一任農業部長，并請薄一波幫助做工作。當時李書城已是年逾古稀的老人了，很多人對此不理解，總理擺出三條理由：第一，李書城是中國同盟會最早的成員，曾做過孫中山的軍事秘書，辛亥革命時是黃興的參謀長；第二，中國共產黨的一大在李書城家里召開，他的弟弟李漢俊是黨的一大代表，為黨作出過很大的貢獻；第三，李書城在湖北保護、營救了很多共產黨員。
馮真說：“毛主席、周總理等說過，在困難時候幫助過我們的黨外人士，是不會忘記的。真是說到做到。”
李小燕突然提問：“表哥，你還畫革命領袖、中央領導人嗎?”
問題提得突然，倒也不奇怪。“文革”之后，畫界一度出現遠離政治的傾向，有些人自己不畫政治題材，還反對別人畫。
有個人攻擊李琦，說他畫領袖人物是怪癖。李琦同朋友談到此事，哈哈大笑，說我了解、崇敬革命領袖，為什么不能畫革命領袖。丹陽接著說：“我爸爸畫革命領袖現在更來勁了。以前畫過毛主席走遍全國，劉少奇和掏糞工人時傳祥在一起，朱德和戰士打籃球，還畫過孫中山、魯迅……，‘文革’后畫《我們敬愛的周總理》、《我們的總設計師》(鄧小平)，又畫江澤民……”
李琦接過女兒的話題說：“我畫江澤民在工人俱樂部吹笛子，有人說我詆毀江澤民，說總書記是吹出來的，真是奇談怪論，豈有此理!”
小燕乘勢提出一個要求：“表哥，你能為我祖父李書城畫幅肖像嗎?”
馮真說：“他一般是不為親屬畫像的。他每次創作領袖人物和先進人物作品，幾乎事后都要生場病，豈非易事?”
小燕說：“我爺爺長期幫助過共產黨，一大是在他家里召開的，他還是新中國第一任農業部長哩!”
不等小燕把話說完，也不讓馮真再說，李琦舉手叫停，敲敲寬闊智慧的腦門說：“讓我想想，讓我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