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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行
作者:封成 責任編輯:姚云炤 來源:《鐵軍》 日期:2014-07-30 瀏覽次數:7833
1947年9月,根據黨中央、毛主席的指示,中國人民解放軍準備向國民黨軍隊全面大反攻。10月初,華東局決定各印鈔廠,除山東立即將北海印鈔廠恢復生產外,必須組織一批精干的干部和技術骨干到蘇北去。
1947年9月,根據黨中央、毛主席的指示,中國人民解放軍準備向國民黨軍隊全面大反攻。10月初,華東局決定各印鈔廠,除山東立即將北海印鈔廠恢復生產外,必須組織一批精干的干部和技術骨干到蘇北去,那里有大片解放區,亟待建廠印制鈔票,以供大反攻時恢復經濟、發展生產等所需的大量貨幣流通。當時,大批人員從陸路轉移困難很大,上級決定乘海船秘密返回蘇北。
1947年10月8日,根據上級指示,隱蔽在山東牟平縣崖子村一帶的華中印鈔廠的男女干部和技術工人100多人,分編成若干個班、排,還分發了幾十支長槍和些許手榴彈,在石楚玉廠長、呂鳳沙書記的帶領下上了路。除了兩位廠領導,其他人誰也不知道這次行動的目的,只是默默地一個跟著一個向前走。晚上9點多鐘,他們來到海濱集鎮海洋所的一座廟宇內。廠領導要求大家就地休息,不準外出,不準唱歌,不準高聲喧嘩。大家坐在廟中,有的出神地望著窗外海風搖曳著的樹影,有的瞑目聽著沙灘上海浪拍打的響聲,各自都在心里猜測:這么神秘,一定是要我們通過海上去完成一項重要的任務。
果然不出所料,不一會兒,呂鳳沙書記就召集全體共產黨員開動員會。他激動地低聲向大家說:“同志們!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今天晚上,我們就要從海上乘帆船回蘇北解放區去建廠生產,迎接大反攻了!”大家一聽,心情頓時激動起來,真想大聲歡呼,真想使勁拍手。但此時此刻,不允許大家這樣做,因為這次行動是絕對保密的。雖然聽不到大家的笑聲,但是同志們的臉上都綻開了朵朵歡愉的花。呂書記接著說:“從海上乘帆船回蘇北,神不知鬼不覺,國民黨也不會想到我們會從海上走。但也不是沒有危險,我們要經過國民黨占領的青島、連云港等地。海上可能遇到國民黨的軍艦巡邏,可能遇到國民黨的飛機偵察。我們每個共產黨員,要帶頭嚴格遵守紀律,服從命令聽指揮。如果一旦被國民黨軍發現,我們要跟他們拼,做好犧牲準備,絕不當俘虜。”大家很嚴肅認真地聽著,默記著書記提出的要求,暗暗下定決心,做一個真正的共產黨員。黨員會議后,石廠長又召集了全體隊員會議,宣布了晚上的行動,以及乘船的注意事項和組織紀律。
在廟內吃過晚飯,兩位廠領導就領著大家上了租來的兩只寧波帆船。因為寧波是國統區,乘坐寧波船不易引起懷疑。所有女同志都在底艙,有武器的同志和青壯年在上艙。由于人多艙小,同志們一個緊靠著一個躺著,坐也伸不直腰。夜里12點左右,海上漲潮了,兩只船起了錨,沿著航道揚帆前進。
第一天晚上,海上風平浪靜。初乘海船的人,在山東轉戰一年來,生活艱苦,身體虛弱,雖然年輕,但都感到顛簸得厲害。開船后不久,大部分人都暈船嘔吐了,吃的晚飯基本上都吐光了。第二天,嘔吐的程度有增無減,好多人飯吐光了,喝點開水也吐,還有的沒喝開水就吐胃液。船艙本來就矮小狹窄,人多擁擠,加上人們嘔吐的污物,艙內空氣穢濁,更加重了暈船的反應。一整夜,大家幾乎都沒有合眼。第二天,船老板煮了一大鍋稀飯,多數人不敢吃,怕又引起嘔吐。即便如此,大家仍然是愉快的。有的在低聲哼唱著革命歌曲,有的思念著家鄉的山山水水,想象著不日就會見到生養自己的父老鄉親,有的不顧身體不適,強打起精神說笑話,引起艙內一陣陣笑聲。石楚玉廠長和華中銀行的孫更舵一身商人打扮,手槍隱藏在床枕下。他們沒有說笑,嚴肅地注視著船前方,密切觀察著可能發生的情況,考慮著應對的辦法,并不時向船老板了解航行的海域,做船老板的思想工作,解除他和船員的憂慮。
突然,石廠長大聲說:“有情況!快下底艙!”一聲令下,上艙的男同志,迅速下到底艙。底艙比上艙還要矮小,女同志們在里面已不寬敞,現在男同志全都下來了,就更加擁擠不堪。有些人坐著,有些人蹲著,一個緊挨著一個,真是只有立足之地了。為了不暴露目標,大家還把底艙的進出口蓋死,在上艙擺滿了從山東帶來的裝滿紙幣的麻袋。船的平臺上供人上下的方口也用木蓋蓋好。這時大家在底艙,先是感到更加悶熱,繼而感到頭暈,有的人又嘔吐起來,那空氣可真緊張啊!一刻鐘后,警報解除了,坐上艙的人,才從底艙上來,將偽裝用的麻袋拖到艙的一角,一個個都出了一身大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緊張的氣氛才有所緩和。
大家回到原位躺下,把自己的槍和手榴彈擦了擦,準備可能遇到的戰斗。就在此時,警報突然響了,原來有艘國民黨軍艦向帆船開來。廠長要大家沉著冷靜,下到底艙,準備戰斗。書記安慰船老板不要害怕,告訴他應對的辦法,并且不要偏離航向。后來,國民黨軍艦從離他們帆船不遠處開過去了,沒有看出任何破綻。
船老板估計帆船要在第二天天黑之前經過青島。青島是國民黨軍占據的海港城市,軍艦船只頻繁出沒。為了避免遇到國民黨軍,廠長、書記要求船老板向東南方向航行,遠離海岸線,避開國民黨軍的視線。直到天黑盡后,帆船才悄悄通過青島,大家才放下心來。過了青島,這一帶海上比較安全,又是黑夜,估計不會有什么情況,領導讓大家打開被子睡覺。第二天上午10時許,遇上國民黨軍的飛機在海上盤旋。飛機比軍艦好對付,危險性要小些。廠長、書記叫大家事先將麻袋碼在平臺方形上下出口處,人員全部躲到里面一角蹲下,使飛機看到是貨船。飛機低空盤旋看了兩只帆船一下,很快就飛走了。
過了青島,帆船一直向南航行,什么時候通過連云港的,大家都不知道。天黑了,突然海上刮起了大風,而且越刮越大,海浪也越來越高,船身顛簸得厲害。大家睡在船艙內,一會兒滾到一塊,一會兒好似站立在艙內。船不但不能向前航行,反被大風大浪推向后退。船老板請示廠長、書記同意后,決定落帆,并把船頭錨和船尾錨都拋入海里,以便穩住船身。這時,廠長、書記一齊走向大家做思想工作,安慰說:“現在是漲潮,又遇上臺風,再過一段時間就好了。”又說:“現在風大浪高,國民黨軍的船只不能靠攏我們也是好事。”
10月11日清晨,風平浪靜,朝霞滿天,一輪噴薄而出的朝陽,從海面冉冉升起,好似在迎接這批不怕死的戰士勝利歸來。石廠長興奮地向大家宣布:“到家了!到我們蘇北解放區了!”同志們一個個爭先恐后地跑上平臺,呼吸早晨的新鮮空氣。這時的天空特別明朗,這時的山水格外秀麗,這時的空氣出奇新鮮,這時大家內心的喜悅,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大家有說有笑,擁抱跳躍,有的人激動得流下了淚水。不少女同志雖然兩天兩夜沒吃過一口飯,但仍然精神飽滿,唱個不停。最初是女聲小合唱,后來成了全體同志的大合唱,歌聲越來越高亢,越來越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