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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民共打攻心戰
作者:胡劍橋 責任編輯:黨亞惠 來源:《鐵軍》 日期:2014-08-12 瀏覽次數:7822
新四軍高寶大隊一部在參謀長俞炳輝和營長蔣新生的率領下,于1944年1月7日傍晚,神不知鬼不覺地向王家營鎮包圍過去。新四軍以較小的傷亡攻下了王家營偽軍據點,拔除了臨界路上的這顆“釘子”,將高郵、寶應根據地連接在了一起。
像一顆釘子一樣插在臨澤、界首之間大道上的王家營偽軍據點,把高郵、寶應抗日根據地分割為南北兩片。據點里駐扎著汪偽二十八師一團二營。偽營長鄭眉山是寶應東南一帶臭名昭著的漢奸,這家伙平時無惡不作,倚仗日軍的支持,犯下了許多罪行。為了對付新四軍和地方武裝的進攻,他強迫當地農民在王營大廟四周筑起圍墻、修起碉堡、挖了壕溝、埋了鹿砦,另外還架設了一道滿是鐵蒺藜的鐵絲網。鄭眉山曾洋洋自得地說:“這工事,里三層,外三層,真是固若金湯,萬無一失!新四軍要來碰碰,先得準備一千口棺材。就算他們肯豁上千兒八百條人命,我姓鄭的放不放他們進廟還是另一回事呢!”這狂言不是沒有道理,要拿下這個據點,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若是采取強攻,勢必造成重大損失。在決心拔掉王家營據點這顆釘子之前,新四軍地方武裝高寶大隊為了知己知彼,通過偵察摸清了敵人的底細。他們是以當地自衛隊為主組成的一個偽軍營,多半居住在鄭家渡和王家營。隨著全民抗戰的節節勝利,日本在南太平洋戰場接連失利,不斷收攏兵力,偽二十八師也即將北調徐州,此時軍心動蕩,偽兵紛紛潛逃,這對高寶大隊來說是一個不可多得的良機。他們經過反復研究,權衡再三,決定奇襲王家營據點。作戰方案有兩個,第一是偷襲,第二是如果偷襲不成,就實行軍民攻心戰,并對這兩種方案都做了精心準備。
新四軍高寶大隊一部在參謀長俞炳輝和營長蔣新生的率領下,于1944年1月7日傍晚,神不知鬼不覺地向王家營鎮包圍過去。天黑后,部隊趁著夜色,悄悄地逼近據點。敵人完全沒有察覺新四軍的這次行動。眼看偷襲成功在望,西南邊突然傳來了手榴彈爆炸聲。據點里的偽軍慌忙抽去吊橋,關起寨門,不停地向外射擊。激烈的槍聲,震撼了整個水鄉。
俞炳輝見偷襲不成,決定對據點里的偽軍實行攻心戰,爭取讓敵人乖乖地放下武器。他和蔣新生緊急交換了一下意見,決定按第二方案實行軍民攻心戰。根據事先安排,區長郁占襄從王家營、鄭家渡邀來的近200名偽軍家屬已在這里等候多時。俞炳輝和蔣新生對偽屬們做了動員工作,偽屬們紛紛表示愿去勸降。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太太,跌跌撞撞地來到蔣新生面前說:“你放心,豁上這條老命,也得把我那個不爭氣的孩子叫回來?!?/span>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里,三支由偽軍家屬組成的喊話隊同時出動了。偽屬們開始喊話了,一位上了年歲的老大娘喊道:“智生呀!智生!別開槍,娘在這里?!痹捯魟偮?,30多個偽屬一齊站了起來,紛紛通名報姓,其中有偽營長的侄女、連長的父親、排長的老婆等等。他們指名道姓要他們的親人放下武器,不要白白送死。
這個突如其來的攻勢,使得戰況急轉直下。一個偽軍士兵打著寒顫央求著:“娘!你走開吧!”“你不過來娘不走?!薄拔疫^不去,這座大門上著鎖呀!”“你們不能要把鑰匙把它打開?”“我們鄭營長不同意呀!”提到鄭眉山,老大娘火了,不等兒子講完就大聲說:“虧他同咱們還是親戚!光圖自己做官,也不替我孤老婆子想想,領著你開拔了,我老婆子老了,誰來埋我這把老骨頭!”說著痛哭不止。那肝膽欲裂的哭聲、叫喊聲和規勸聲,混合在一起,沖擊著整個據點。碉堡里死一樣沉寂。
夜靜更深,寒風吹得樹葉嘩嘩作響,一群受了驚的烏鴉撲閃撲閃地飛出了據點。這當兒,忽然有人高聲喊道:“老少爺兒們,你們快走吧,別聽新四軍的話,我們不開拔。”說這話的是偽軍的一個連長。
一個老漢大聲反駁:“你們要開拔去徐州,又不是新四軍說的,是東莊癩痢頭家的大兒子說的。他離開你們這個窩,回到根據地,都快成親了!”
“啊!”這消息像往油鍋里倒了一杯冷水,嘩的一聲爆起來了。癩痢頭家的大兒子,原是這個連的班長,他回到家后的消息,打動了所有士兵的心弦。就在這時,一個兵痞大聲質問偽連長:“連長,今天早會上你還說要開拔的,怎么現在又變了主意?”
“混蛋!老子槍斃你!”偽連長發了一通脾氣接著喊道:“老少爺兒們,別聽新四軍吹牛,他們沒法攻進據點來的?!?/span>
偽屬們一聽喊得更兇了:“興化的釣魚臺都被新四軍解放了。戴家窯子,你說它結實不結實?都被新四軍炸通啦!莫說你們這兩層磚的薄圩子了,能頂事嗎?”
是的!新四軍五十四團進入高寶地區后,連戰連捷,威震水鄉。偽連長無法辯解,只好色厲內荏地說:“老少爺兒們,快回去吧。天一亮,潘師長就要帶著人馬接應我們,可別夾在當中挨打呀!”
“做夢吧!”高寶大隊六連的一個排長站起身來告訴他:“通往王家營的道路都被我們卡住了。”
“什么?卡住潘師長的人馬?真是天大的笑話!給我打!”偽連長瘋狂地叫著。
“不許打!”30多個家屬呼啦站了起來。
天漸漸亮了,寨內偽軍的幻想,寨外偽屬的顧慮,像早晨的薄霧一樣隨著日出消失了。區長郁占襄告訴蔣新生,偽五連連長鄭行書的父親也是偽營長鄭眉山的叔父,堅決要求上陣喊話。這天正好是鄭行書祖父六七祭日,按農村風俗,孝子賢孫都應回家上墳祭祖的。鄭老頭站在鹿砦旁邊,大聲問道:“兒呀!今日是初幾,你還記得吧?”“爹,我忘不了?!薄笆切⒆?,就該聽話,趕快放下武器,跟你爹回去?!薄拔摇薄澳阕娓富钪臅r候說,人生在世,要講究忠孝仁義?!?/span>
這時100多個偽屬,也一起站在工事跟前,大聲疾呼,召喚著他們的親人歸降。懇切的喊聲,像陣陣驚雷響徹上空。鄭眉山察覺軍心不穩,有些驚慌,忙對著鄭老頭方向喊著:“叔,別說了,快走吧,有道是忠孝不能兩全?!薄芭蓿〔灰樀臇|西!”鄭老頭怒氣沖天質問道:“投靠日本,背叛祖國,忠在哪里?祖父祭日,不回去祭奠,孝在何方?新四軍沒有狠狠揍你們,可以說是仁至義盡了。眉山呀,你當真指望著姓潘的來搭救你們嗎?他已在寶應刮足油水了,正忙著北撤呢!”一席話把鄭眉山問得啞口無言。
眼看喊話已達到預期效果,為了再給據點里的偽軍一些壓力,俞炳輝和蔣新生向敵人發出了最后警告:“鄭眉山,再不投降,我們要炮擊你的指揮所啦?!痹捯魟偮?,三發炮彈飛了過去,一下子將敵碉堡蓋兒打穿了,豎在上面的旗桿打斷了,一面鑲著黃邊的旗,像斷了線的風箏,飄飄悠悠飛出了據點。
三發炮彈充分顯示了新四軍的威力。敵人軍心已徹底動搖了。攻擊部隊在繼續警告鄭眉山的同時,又向據點內的全體官兵發出了一封信,提出了五點保證:一、生命絕對安全;二、財產不受侵犯;三、決不虐待俘虜;四、生活困難的予以幫助;五、自愿抗日的可組成一支部隊。這五點保證傳開以后,偽軍更動搖了。一個士兵探出頭來問道:“五個條件,我都記下了。你們不會變卦吧?”
新四軍的一個排長騰地一下站起來說:“我敢保證,我們新四軍從來不說空話?!?/span>
鄭眉山此時已到外無援兵、內無斗志的嚴重時刻。他要求新四軍派人進行談判。俞炳輝、蔣新生當即決定派區長郁占襄前去談判,談判地點就在圍墻跟前。
談判過程中,鄭眉山等偽軍官一再討價還價。歸根結底,還是迷信他們那里三層、外三層的工事,斷定新四軍攻不進去,仍然心存僥幸。郁占襄區長靈機一動,要鄭眉山派一個人到新四軍陣地,看新四軍能不能攻克他們的據點。為保證對方人員安全,郁區長愿進入據點作為人質。
鄭眉山派他的副營長來到新四軍陣地,看到新四軍的實力后,本想討價還價的想法有所收斂,俞炳輝威嚴地對他說:“你們營長沒有看我們那封信吧?”“看到了。”“那還猶豫什么?”俞炳輝聲色俱厲地說:“給我老老實實地把槍放下!”
大院里站著新四軍五連的一個排,清一色的“三八”大蓋,槍上上著明晃晃的刺刀。俞炳輝看了看手表,說:“現在是11點,12點整還不繳槍,我們就要發起總攻了?!?/span>
偽副營長一出屋門,發覺五連戰士都怒目相視,嚇得他打了一個寒顫。轉出巷口,見新四軍重機槍連把機槍架上了屋頂,他側著身子挨著墻根正小跑著,迎面來了五十四團團部偵察排,每人一長槍一短槍的裝備,嚇得他更加緊張。就在這當兒,一幫偽軍家屬趕上前來,都要他給鄭眉山帶個口信,說莊子外面的大炮已經昂起頭來了。
偽副營長回到據點后,上氣不接下氣地向鄭眉山報告:“新四軍的部隊已經調動完畢,只等12點啦!”接著小聲匯報談判經過。鄭眉山的臉上一陣灰一陣白,渾身哆嗦。此時,偽軍營部門口站滿了人,到處都在議論著:“別錯過機會呀!”“新四軍真是寬大呀!”“弟兄們都不愿意打啦!”“可不,有道是故土難離,誰愿意到徐州去喝西北風!”
鄭眉山畏畏縮縮地往后退著,新四軍談判代表郁占襄區長趁機說道:“鄭營長,聽聽下面的呼聲,想想你自己的前途,快拿主意吧!現在還有五分鐘,你一定要打的話,我們就離開這里了?!?/span>
號聲陣陣,響個不停。鄭眉山慌了,抓住郁區長的手:“我……我投降?!苯又铝罘畔碌鯓?,全體繳械。
新四軍僅僅以幾個人的傷亡,便攻下了王家營據點,拔除了臨界路上的這顆“釘子”,將高郵、寶應根據地連接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