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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玉琳入黨
作者:錢凱 責任編輯:束華靜 來源:《鐵軍》2010年第4期 日期:2014-10-08 瀏覽次數:7830
提起茅山地區新四軍的樊司令,可謂家喻戶曉。但是,樊玉琳怎樣在陳毅極力爭取和教育下從國民黨的官員變成共產黨的司令員,就鮮為人知了。
初見粟裕 暗嘆佩服
1938年5月,粟裕率新四軍先遣支隊到蘇南實施戰略偵察,親自登門拜訪樊玉琳。
樊玉琳宦海浮沉多年,乍見到穿著與士兵一樣軍裝的粟裕,沒當一回事。他和當兵的打交道太多,“秀才遇到兵,有理講不清”。起初是粟裕問一句他答一句應付,可是,隨著交談的深入,他漸漸發現這個兵很不簡單。不僅毫無粗野蠻橫的惡習,而且舉止文雅,談吐中顯現出清晰獨到的思路和嚴密的邏輯,于是他認真起來,介紹了這一帶抗戰前后各方面的情況。粟裕邊聽邊記,且不時對時局發表自己的見解并和樊討論。此時,樊玉琳意識到,與其說是在討論,不如說是在聽粟裕給他上課。粟裕談時局、講戰況,有觀點、有分析、有數據,高屋建瓴,令人佩服,而且都是他從沒有機會聽到的。他親自給粟裕沏茶、敬煙,只希望聽他更多地講下去。
“報告!”兩個當兵的出現在門口,一個送上電報給粟裕簽發,一個端來大瓷缸,“粟司令,您胃不好,快趁熱把飯吃了吧!”
樊玉琳頓感內疚,忘了招待午飯,真是失禮!他馬上叫家人置飯打酒,可是粟裕搖搖手,笑道:“謝謝你,不麻煩了!”說著端起午飯吃起來。樊玉琳湊過去一看,那碰掉了幾塊瓷還癟下去一塊的搪瓷缸里,除了米飯,只有兩塊蘿卜干!然而這位新四軍的司令卻大口大口地吃得那么香!
樊玉琳的腦海里刻下了三個字:新四軍!
巧遇劉培善 道聲欽服
6月,陳毅率新四軍第一支隊進抵茅山。要創建抗日根據地,必須建立廣泛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陳毅首先想到了樊玉琳,他門徒三千,有影響力,雖當過國民黨的局長、區長,但有愛國心。于是陳毅修書一封,請他來茅山乾元觀面談。
樊玉琳接到陳司令的親筆信:“嘿,這筆好字!”
“哪個的字???能讓你叫聲好!”夫人聞聲來看。
他揚揚信箋:“新四軍的陳毅司令,請我去呢!”
“能去嗎?”兵荒馬亂的,夫人有些擔心。
“新四軍,我不會看走眼。”他一邊賞析那龍飛鳳舞的書法,一邊說:“明天一早給我下碗面,煎個雞蛋!”
樊玉琳一早出門,路途遙遠,走到墓東村,時已將午。正好遇到早年教過的一個學生,師生闊別有年,相見很是親熱,學生硬拉他回家吃飯,他欣然允諾。進了村,只見到處都是新四軍,分住在各家各戶,有的幫房東干活,有的在操練,幾個女兵正在教一大群孩子唱歌,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恰巧,新四軍二團副團長劉培善就住在他學生家。學生給他們作了介紹,便忙著殺雞添菜,并把劉團長拉過來一桌吃飯。劉團長立即把司務長找來,關照按價付錢。學生堅決不收,說:“殺雞是因為我的老師來了,你怎好再加錢呢?”劉團長笑瞇瞇地說:“我們新四軍是為人民打鬼子的隊伍,絕不擾民,哪怕是一草一木、一針一線。”見二人爭執不下,樊玉琳想起上個月粟司令在他家吃蘿卜干下飯的情景,便說:“新四軍真正是秋毫無犯,收下吧!你不收,劉團長是絕不肯坐下吃飯的!”這餐飯又加深了樊玉琳對新四軍軍紀嚴明的印象。
會見陳毅 心悅誠服
這天下午,陳毅正在松風閣忙著,忽聞樊先生到了,馬上擱下毛筆,快步迎出,爽朗地說:“在下陳毅。樊先生一路辛苦了,快請進來!”
“陳司令請!”樊玉琳見身擁重兵的陳毅對自己這么客氣敬重,很有些受寵若驚。
兩人在宰相堂就坐,警衛員上了茶。陳毅和他聊了會家常之后,從乾元觀說起了茅山道教的歷史,當地名勝古跡,以及皮日休、韓愈、李商隱、范仲淹、王安石、湯顯祖、康有為等名人在茅山游歷的趣聞軼事,并不時吟頌他們在茅山寫下的詩詞。
樊玉琳聽陳毅說茅山的輝煌,自己祖輩是茅山人都不甚了了,他一個外鄉人,又是當兵的,竟然信手拈來,如數家珍,便由衷地感慨:“陳司令,貴軍了不起!”
“先生過獎了!”
“不不,我說的是實話。貴軍的司令、團長都如此博學卓識,知書達禮,真是令人仰慕!”
原來,此刻的樊玉琳和新四軍的接觸已是第三次了。
陳毅和樊玉琳在宰相堂正談得高興,老道長惠心白笑盈盈地走了進來,“我說陳司令和哪個談得這么開心咧,原來是樊先生??!”說著關照身邊的小道士黎順吉:“快去,把我留著的‘明前’茶沏來,請陳司令和樊先生品嘗!”(黎順吉后改名黎遇航,新中國成立后擔任中國道教協會會長。)
樊玉琳心下了然,惠心白老道長才學極佳,為人清高,不少顯宦巨賈來了,他并不理會,如今對陳司令如此敬重,可見陳司令為人德高望重。
見感情漸漸融洽,陳司令便因勢利導,動員樊玉琳參加抗日工作:“樊先生,一起打鬼子吧!”樊玉琳完全心悅誠服,當即表示:“國家興亡,匹夫有責。”
時已傍晚,樊玉琳起身告辭?!霸趺?,要走?”陳毅握著他的手,和藹地說:“不是談好一起打鬼嗎?”
樊玉琳當時只想到支持和協助新四軍打鬼子,還沒想到離家參加新四軍抗日。陳毅看出他的心思,直率坦誠地勸導:“現在是國難當頭,顧不了國就顧不了家呀,請樊先生三思!”
樊玉琳從陳毅熱乎乎的大手和句句情真意切的話語中,感到盛情難卻,便表示:“好,不走了。找時間回家告訴一聲,稍許安排一下?!?/span>
這天夜里,乾元觀外月朗風清,宰相堂里燈火長明,陳毅和樊玉琳徹夜長談。
聯手王豐慶 由衷信服
第二天一早,樊玉琳跟著陳毅一起下山,部隊行軍到達寶堰鎮時,陳毅主動讓樊回家看看。
樊玉琳沒有食言,回到家后,把家里安排妥當,迅即趕回寶堰。陳毅在下榻的怡和酒行二樓西廂房正找人談事,樊玉琳走到門口,大聲地說:“陳司令,向你報到!”
“好極了!樊先生,來!”陳毅高興地站起來,指著正在談話的人道:“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王豐慶同志,過去在老區打過游擊,請你們兩位團結協作,把地方抗日工作搞起來!”
在陳毅詳盡籌劃和指導下,樊玉琳和王豐慶做了大量具體工作,終于在7月7日成立了鎮江、句容、丹陽、金壇四縣人民抗敵委員會(簡稱四縣總會),紀振綱為主任,樊、王為副主任。后因紀不能到會工作,由樊玉琳擔任主任。
四縣總會成立之初是新四軍領導下的準政權機構,組建并領導各縣、區的抗敵分會,后來逐漸發展為抗日民主政權,委任了區長,設卡收稅,為新四軍提供了人力、物力和財力上的保障。
蘇南茅山保安司令部司令樊玉琳(左三)與政委汪大銘、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王直等合影
樊玉琳擔任四縣總會主任后,在陳毅不斷的關心幫助下,將一腔愛國熱情,投入茅山各縣基層抗日組織的建設和領導工作中。每當他做出成績,陳毅都在公開場合給予表揚和鼓勵;每當工作失誤時,陳毅都親切地給予指點。樊玉琳清醒地知道,工作成績的取得,有著王豐慶許許多多的功勞。在許多公開場合,王豐慶都讓樊玉琳出頭露面,而他自己卻默默地干著大量具體工作。每當遇到敵情,王豐慶總是請樊和機關文職人員轉移到安全地區去,他自己則拔出手槍,高喊一聲“跟我來”,率領警衛部隊與敵人拼殺;每當行軍到駐地,王豐慶總是親自選好住處讓樊玉琳休息,并叮囑房東和警衛戰士照顧好樊的起居,而王則顧不上休息,有時找當地干部談工作,工作結束,還去查崗。
漸漸地,樊玉琳了解到,新四軍是共產黨領導的抗日軍隊,王豐慶和陳司令都是共產黨員,并且早在紅軍時期,王豐慶就是師級干部??伤麉s從不擺架子,為人謙虛謹慎,令人信服。由此,他對共產黨產生了樸實的好感。
順服入黨 永以為好
1939年夏天的一個夜晚,陳毅從百忙之中抽空來看望樊玉琳,他為樊玉琳一年來的進步感到由衷的喜悅,更希望樊玉琳迅速成長為成熟的抗日領導人。談話在輕松的氣氛中進行,意義卻很深刻。
“你看,是國民黨好,還是共產黨好?”
“當然是共產黨好!”
聽了樊玉琳果斷的回答,陳毅笑呵呵地問:“為什么呢?”
樊玉琳要說的話太多了,多年來親眼所見之事如滔滔江水奔涌而出。國民黨官員驕奢腐敗,國民黨軍隊對老百姓打罵欺壓,碰到日軍潰不成軍;新四軍英勇抗日,為老百姓挑水、種地,在韋崗全殲日軍的粟司令穿著和士兵一樣的舊軍衣,捧著破搪瓷缸吃蘿卜干搭飯,王豐慶一次次率部隊拼殺卻把安全留給他。
聽完樊玉琳充滿真情實感的話語,陳毅高興地點點頭,問:“想不想參加共產黨?”
“想,當然想!”樊玉琳大聲地回答,突然又自卑地放低了嗓音:“我參加過國民黨,就怕不行吧!”
“哈哈哈——”陳毅朗聲大笑,親切地拍拍樊玉琳的肩頭,“有這個覺悟就行啦!”
1939年7月,樊玉琳面對鮮紅的中國共產黨黨旗,舉起了右臂,發出莊嚴的誓言。
從此,樊玉琳先后擔任了鎮江縣縣長、江南第五行政督察專員公署專員、茅山保安司令等職,帶領茅山抗日軍民,為茅山抗日根據地的鞏固和發展做出了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