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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證皖江抗日烽火 ——記憶中的父親胡孟晉烈士
作者:胡德新 責任編輯:王月紅 來源:《鐵軍》 日期:2014-12-15 瀏覽次數:7842
胡孟晉
人們常說“父愛如山”,父親對子女的影響是深遠的,父親的形象在子女的心中是清晰的。父親的音容笑貌永恒地定格在我兒時的記憶中,永遠是他30多歲時風華正茂的形象。
兒時的記憶:父親總是忙忙碌碌
大約在1942年底或1943年初,父親跟隨在淮南抗日根據地擔任重要職務的張愷帆同志,由新四軍第二師創建的淮南抗日根據地,轉入新四軍第七師創建的皖中(后稱皖江)抗日根據地,在根據地中心區無為工作。地處無為縣西南部的五區,地域開闊,是無巢中心區向南、向西發展的重要通道。為加強對無為五區的領導和控制,皖中區黨委決定將原屬桐廬無縣委管轄的五區劃出,單獨設立行使縣委權力的中共無為五區工作委員會,工委下轄橫山、洪巷、湖隴三個區委,直屬沿江地委領導。剛到無為的父親胡孟晉任五區工委書記。
父親從淮南抗日根據地到達皖中抗日根據地后,他工作所在地無為離家鄉舒城不遠了。工作之余,思念妻兒之情常常縈繞心頭。1943年春夏之交,他派交通員化裝到舒城,接我們母子去無為。后來聽父親說,這是他第二次派秘密交通員到家鄉舒城接我們,第一次派出的交通員沒能到達舒城,在途中就因身份暴露被地方反動武裝殺害了。
在交通員的安排和帶領下,母親拉著我和弟弟胡勛,經廬江坐船過巢湖后,又步行到父親的住地無為。這一年,我七八歲了,已經開始記事,對途中乘船過巢湖印象很深,這是我第一次坐船,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大的水面。
在無為見到父親,對尚處于孩童時期的我來說,無疑是非常快樂的事情。但是,父親與我們在一起團聚的時間太少。每每看他一身農民打扮,清晨拎上底部放置手槍的籃子,步履匆匆地走出家門;天黑了,我們弟兄倚門等候常常盼不到他的歸來。父親就是回來了,也總是在油燈下看看寫寫,或是不斷有人來找他,與大家圍坐在一起談論著什么。父親給我的印象總是忙忙碌碌。
外出的父親具體忙些什么,我無從知曉,倒是對當年跟隨母親的事情還記憶猶新。白天,父親外出后,母親常常帶著我們兩弟兄走村串戶,與張家的嬸子、李家的媳婦聊天,聊天的內容我不懂,但我們與周邊村子的百姓建立了良好的關系。后來我才知道,早在抗戰爆發初期,離開家鄉的父親就通過家書的形式,教育和引導母親在抗日救亡運動中開展群眾工作的方法。現在回想起來,那時母親應該是以走村串戶為掩護,進行群眾動員和發動工作。
印象中的無為:一片抗日的熱土
印象中,無為是日、頑、我三方爭奪的游擊區,日軍占領無為縣城和部分交通要道,廣大鄉村則為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抗日根據地,但也時常遭到國民黨頑軍進村盤查和日偽軍進村“掃蕩”的事。我們所住的地方是新四軍第七師部隊經常活動的地方,群眾基礎比較好,老百姓衷心擁護新四軍,不少保長名義上為偽政府或國民政府服務,但暗地里也為共產黨領導的抗日根據地送情報。遇到偽軍或頑軍進村“掃蕩”、盤查時,保長能提前給我們打招呼,提出應對的辦法。我們是舒城口音,顯然與無為口音不同,為避免在“掃蕩”或盤查時遇到麻煩,保長事先和我們約定好,說無為是我們的老家,我們從小被送到外地謀生,現在是回家看看,并和相關人家達成默契。如此,在遇到頑軍進村盤查時能夠應付過去,沒遇到什么麻煩。遇到日偽軍“掃蕩”時,保長也會提前向我們透露消息,母親領著我們和鄉親們四處躲藏,也和日軍打起了“游擊”。無為是圩區,藏身之處難以尋覓,記得一次倉促中沒能跑遠,竟然貓著腰在水稻田中躲了大半天。在無為期間,一天我還和小伙伴到住地不遠的劉家渡趕集,這里是淪陷區,荷槍實彈的日軍把持著集市的進出口,其兇神模樣還刻在我的腦海里。
在無為生活了大半年后,無為的形勢更加緊張,父親也更加忙碌,無法顧及我們母子,母親也不愿我們拖累父親,便帶著我們兄弟離開無為,返回老家舒城。此后,無為成為我們一家夢魂縈繞的地方。
烽火中離別時,竟成與父永別日
離開無為后,我們只能從父親寄來的家書中了解點情況。盡管因考慮家書要受到層層盤查而寫得很難懂,但我們仍深切體會到烽火年代“家書抵萬金”的珍貴。新中國成立后,從他的戰友回憶、出版的黨史資料中,才陸續知道一點信息。
1945年4月,父親離開無為五區工委,任中共白湖中心縣委委員、宣傳部部長,直至10月北撤,他離開戰斗了近三年的皖江抗日根據地。父親隨軍北撤至山東后,與家里失去了聯系。這段時間父親連一封家書也沒有,這可能是長期處于戰斗狀態,居無定所,無法告知固定駐地,又擔心會給我們母子帶來新的連累。后來得知父親此時身體嚴重透支,染上了當時基本無望治愈的肺病。
解放戰爭的三年時間,祖母、母親和我們弟兄都在盼望中、等待中苦挨時間的流逝。父親1912年生于廬江縣,幼年喪父后移居舒城縣的舅舅家。在家境困難的情況下,祖母含辛茹苦供養父親讀完了師范。和母親一樣,祖母對父親放棄家庭外出打日本鬼子是支持的,但有時對父親的舉動不能理解。一次祖母回憶說,1941年,已經外出革命四五年的父親寫信給家里,要求家里借錢或變賣家產寄給他,支持他的“生意”(隱語,指革命)。祖母為此心里很不平衡,她不明白:人家當官給家里帶來的是金錢和榮耀,可是我父親給家里帶來的卻是國民黨頑固勢力的刁難,家里不僅沒有榮華富貴,反而為之擔驚受怕,甚至還要倒貼錢財。祖母對父親的“埋怨”,更使我對父親刮目相看。
烈士魂歸故里,吾輩傳承先輩精神
內戰全面爆發后,因父親參加新四軍,我們自然成為“匪屬”,家鄉舒城百神廟的國民黨基層政權人員,三番五次找上門來威脅、恐嚇我們,要母親動員父親回來“自首”,不然要殺我們全家。家鄉無法呆下去了,母親一手抱著尚在襁褓中的三弟,一手拉著大一點的二弟和我到處流浪,靠給有錢人家打零工掙錢維持基本生計。就是這樣,在一處也不能久呆,擔心被人懷疑而被檢舉出來,只好干幾天就走,印象中最遠處曾跑到過廬江等地。
1949年初家鄉舒城解放,很多當年參加革命的人紛紛與家里取得聯系,而我父親仍是杳無音信。在父親戰友、我舅舅張軾的多方查找下,父親終于有了下落:他因積勞成疾,于1947年夏就在冀魯交界的河北故城解放區去世。我們一家等到這個遲到的噩耗后,都沉浸在極度的悲痛之中,為他未能親眼看到家鄉的解放和新中國的誕生而惋惜,也為他未能實現家庭團圓而痛惜。在新生的舒城縣人民政府的幫助下,性格剛毅的母親擦干淚水,和我舅舅張杰懷揣干糧,長途跋涉前往故城縣,用一床棉被將父親遺骨遷回舒城。舒城縣人民政府縣長楊震等領導對我母親的舉動交口稱贊,并代表縣政府給予一口棺材,父親遺骸被重新裝殮后安葬在鐘家畈,墓前舒城縣人民政府立有“革命烈士胡孟晉之墓”墓碑,父親魂歸家鄉了。
在各級黨組織的關愛下,我們弟兄三人先后接受教育,享受吃、住、穿全免的烈屬優厚待遇。工作后,在黨組織的教育、培養下,我們都相繼走上了領導崗位。工作中,以父親為代表的為革命、為人民大眾犧牲個人、犧牲家庭以及與人民群眾建立魚水之情、為廣大人民謀利益的新四軍精神,始終影響著、鼓舞著我們,我們不論在什么崗位上,都能把人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地工作,為完成父親等新四軍老戰士未竟的事業而盡一份力量,我想,這也是懷念父親、懷念革命前輩的最好方式,父親在天之靈應該感到些許慰藉。(郭照東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