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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軍·紀實》
《鐵軍·國防》
蕩在湖中
作者:施立群 責任編輯:姚云炤 來源:《鐵軍》 日期:2014-12-24 瀏覽次數:7835
蕩在湖中,湖中有蕩。陽澄湖,蘆葦蕩,你走進了我的眼簾,走進了我的腦海,走進了我的夢鄉,你是我心中雋永的牽掛……
上已節前,密友白云假工作之便,邀我等三五人,去了沙家浜。
和煦春光照耀下的沙家浜,暖意濃濃。景點里秘藏的音箱里播放著京劇《沙家浜》,郭建光的唱腔慷慨高亢。放眼望去,雖不見“蘆花放,稻谷香”,卻也桃花初綻,岸柳成行。
我一向不愛人造的景觀,于是很自然地把目標投向了蘆葦蕩。不一會兒,同伴引來了一葉帶棚的小舟,我等便魚貫而上。
船娘是位皮膚黝黑的中年婦女,身著一襲印花藍布服,倒也算是一道充滿鄉土味的風景。她看上去有把子氣力,動作嫻熟,料駕馭這游船是有些個年頭了。
我們沿著水道穿行,搖動船櫓,鉆橋洞、過蘆叢。不遠處,能見到不少和我們同樣或異樣的船只優雅自得地蕩在湖面上。蘆葦蕩彎曲似迷宮,只有船娘明了前方的路徑。船娘熱情好客,見我等遠道而來,主動提出帶我們多轉一會兒,我們當然樂意。蕩在湖中的感覺十分愜意:小船輕輕搖晃,濺起點點水花;微風習習,吹拂得蘆梢悠悠地搖曳。
我不由地想起了當年隱蔽在蘆蕩里的新四軍傷病員——他們恐怕不會有我此刻的愉悅心境。風餐露宿、缺醫少食,還要時刻警惕和對付日偽軍的襲擊與“掃蕩”。
蘆葦叢密密扎扎。緊挨著水邊的蘆葦被燒掉了一些,據說這樣一來會使它發得更茂盛些。我不懂,全聽船娘在說。
船櫓聲響處,不時地撲啦啦驚起數只碩大的白鷺,灰鷺,它們展開雙翅向更深的蘆葦叢中飛去。我歡叫著,不斷按動相機的快門,可始終未能捕捉到理想的畫面。
在浩淼的陽澄湖上,港汊縱橫,蘆葦叢星羅棋布。要不然“當年日本鬼子把個沙家浜像篦頭發似的篦了三天,怎么也沒篦出個人來?”蘆葦蕩作為天然御敵屏障,保護了英勇殺敵的新四軍,它們與陽澄湖的人民群眾一樣偉大。
陽澄湖的蘆葦蕩于我有親情。我一直以為,她屬于父親。年少時我生性頑皮,根本無意關心父親的過去。記得一次京劇《沙家浜》觀后,我漫不經心地向父親問起:從前可曾去過沙家浜?父親告訴我,劇中的“沙家浜”應該是個虛擬的地名,但那個浜確實有。那個浜,陽澄湖的蘆葦蕩他都曾經多次光顧。他還告訴我,他自己隸屬于在那里駐扎和戰斗過的部隊,并且熟知劇中郭建光、還有那看病的老中醫的原型。我開始對父親肅然起敬,他也格外地興奮。在敘述這一切的時候,他的眼眸似在發光。那時的“蘆蕩”在我口中是抽象的,可在父親心中是實實在在的。
我想起讀過父親的一篇文章,題為《陽澄湖邊一次黨小組會》:“1940年初的某一天,部隊經過一整夜的乘船和步行,在陽澄湖邊的一個村莊里宿營,一面隱蔽休息,一面隨時準備對付敵人的“掃蕩”。吃過午飯后,我們黨小組五六個人到一間茅草屋外開會……”在那個黨小組會上,父親和他的同志們設想了革命勝利后“耕田不用牛,點燈不用油,樓上樓下,電燈電話”的美好生活景象,也談到了生死問題。一位名叫麥汝璧的黨員的發言給父親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站在草屋土墻邊,冒出了一句:“如果我犧牲了,只希望在我的墓碑上能刻上一顆紅五角星!”因為國共合作抗日,新四軍將士不能用紅五星帽徽,但是大家也不愿用國民黨“青天白日”的帽徽。有位同志從上海帶來一本美國記者斯諾著的《西行漫記》,那上面有毛主席和一位紅小鬼的照片,他們戴的軍帽鑲有紅五星帽徽,非常吸引人。大家聽了麥汝璧同志這簡短的一句話,很快就聯想到這張照片。他道出了大家的共同心愿——盼望一顆紅五角星!后來據說麥汝璧同志在戰斗中犧牲了,但遺憾的是,黨小組會后,父親再也沒見過他,也不知道他的墓碑上有沒有鐫刻上紅五星。
父親的文章讓我讀后熱淚盈眶。戰爭是殘酷的,為消除這種殘酷而奮斗的人們犧牲掉的何止是自己的心愿?如今的陽澄湖、蘆葦蕩,早已遠離了戰火硝煙,可我們怎么能夠忘懷那些如火如荼的過去和可歌可泣的紅色戰士們呢?
蕩在湖中,湖中有蕩。陽澄湖,蘆葦蕩,你走進了我的眼簾,走進了我的腦海,走進了我的夢鄉,你是我心中雋永的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