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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存者說——“南京大屠殺”親歷者采訪記③
作者:徐志耕 責任編輯:姚云炤 來源:《鐵軍》 日期:2014-12-31 瀏覽次數:7833
1937年12月13日,對于中華民族來說,是一個剜心割肺的血寫日子。就在這一天,侵華日軍攻占了中國的首都南京,就從這一天起,喪心病狂的日軍制造了舉世震驚的“南京大屠殺”慘案,在四十多天里慘絕人寰地殺害了我30萬同胞。
1986年8月15日上午堂子街6號
(這是一個干瘦的老人,禿頂,稀胡,滿是皺紋的臉上有許多老年斑。手臂上血管突起如蚯蚓狀,皮膚松弛。雙眼紅腫,眼珠無光。祖輩都是南京人。)
麻阿訇88歲
日本人來時,我逃到難民區,在鼓樓二條巷。我父母親沒有了,與丈人一起住,帶著妻子和兩個女兒住進一幢洋房,里面還有一個在日本人洋行里做事的人,屋頂上有日本旗。后來又進來許多國民黨軍。
正月初五,可以做買賣了,賣破衣爛衫,在上海路。又成立回民安葬隊,孫淑榮發下旗子和臂章,他個子中等,長長的臉。我們找回民尸體,草橋清真寺那里多。洗亡人,用布包。女的叫婦女洗,埋了幾十個。沒有飯吃,給幾角錢。回家還賣衣服糊口養家,自已穿不著的衣服換米吃。
女子大學里有稀飯吃,妻子躲到女子大學里。她叫馬月清,今年89歲,那里有個華小姐保護。二條巷有一家房子被日本兵燒了,人被日本兵殺了,還往火里扔。有個過路的女人帶兩個小孩,也被殺了,往火里扔。是白天。
1986年8月15日下午中山南路南京市京劇團
喻惠霞
以前我們武定橋有一個朋友叫葉仰喬,開老潤昌亞細亞煤油店,很有錢,他自己逃到上海去了,留下一個拉黃包車的傭人管家。日軍來搜查,說傭人是中央軍,拖到下關江邊,機槍掃射后,他摸摸腦袋,還活著,就慢慢掙扎爬起來偷偷跑回來了。他是個幸存者。
這是勝利以后葉仰喬對我講的。
日本人進城后,有人發難民財。很多人家人走了,門一鎖,回來時鎖被砸了。浦口一個人被打死了,從江上漂過來,有人從死人身上掏錢。
1986年8月16日下午洪武路325號
(推開爬滿青藤的墻門,探出一個白發長眉的老人。他和藹慈祥,中等個子,看不出是率領過千軍萬馬的武將。我們坐在綠蔭樹下,小桌上飄著茶的芳香,穿一件白色圓領汗衫的他,不停地搖動手中的芭蕉扇。)
陳頤鼎80歲
8月13號從上海撤退下來,到鎮江有三個旅,準備去蘇北。很多官兵不愿去蘇北,因為大多是南京警衛部隊的,都要保衛南京。我們第一批是11月進城的,第二批是12月9日進南京的。先來的兩個旅守通濟門到光華門一線。我當時是二六一旅旅長,蔣介石原來有手令,命我任鎮江守備司令,因為鎮江是江蘇省府所在地,但混亂中,日軍已進駐了鎮江。這樣,我變成受劉興指揮,他是南京衛戍副司令長官,當時他在龍潭。
第一批進城的兩個旅開走后,我帶了兩個團,還有保安團、憲兵、警察等在外圍和日軍打了好幾天。因為沒有后勤補給,傷員沒地方醫治,我們要求歸還建制,正好貴州開來一個師接替我的防地,所以我下命令到下蜀集中,開赴南京,參加南京保衛戰。這是12月9日,我們從堯化門沿鐵路過來,到體育學院時天剛亮,想休整幾天。
本來我以為句容外圍應該有我軍,可到了孝陵衛都沒有見到,我就帶了一部分人到城里了。到了中山門,城門緊閉。守城的部隊左臂上掛著“衛戍”黃布黑字臂章,說什么也不讓我們進城。城門用麻袋筑工事,說進城要經長官批準。
這時,響起了槍聲,槍聲越來越密,我就回部隊了。不到孝陵衛,碰到一個軍官來找我,說發現了情況,日軍抓走了我們兩三個俘虜。我奇怪了,說:別誤會了。我又往前走,用望遠鏡一看,真的是日軍!原來,句容已經陷落,湯山、半邊山、龍王廟一線也被日軍占領了,所以日軍在東郊一路進攻。我馬上命令二六○團占領右邊靠苜蓿園一線,教導總隊占領靠中山陵方向。占領陣地后用無線電與師、軍部聯系,報告所在位置及敵我情況。
9日、10日、11日三天與日軍作戰,10日打得最激烈。9日下午5點,日軍的飛機、大炮轟擊了一個多小時,城門炸開了一個缺口。謝家詢團長帶部隊堅守,被一發炮彈擊中犧牲。因為二五九旅在光華門被日軍突破,傷亡100多人!上峰要我協同易安華旅長恢復陣地:“完不成任務拿頭來見!”
10日夜,易安華從通濟門趕過來,我帶五二一團從白骨墳向五百戶東南方向的敵后迎擊,另一部協同團長謝承瑞清理和反擊城門內的100多敵人。當時離敵200米左右,真是打得尸體遍地、血流成河。易安華那邊有兩個敵人據點,他率領官兵用機槍向城門洞里的敵人掃射。敵人頑強反撲,有四五個日軍用刺刀自殺。我們用了火焰噴射器和擲彈筒殺傷敵人,經過血腥拼殺,終于把敵人反擊出去了。可是易安華旅長在午夜11點左右在反擊中陣亡。我在護城河邊露天地指揮。
11日又打了一天,這天的突擊掃蕩中,我交給五二一團三營營長白成奎率部清掃任務。他是貴州人,黃埔五期的。出發時,他交給我一個通訊地址,說,家有60多歲老母,還有年輕妻子,我陣亡后,請關照老母。可惜,他陣亡了。
孝陵衛方向的敵人沖過來了。12日,我們主要兵力向孝陵衛方向的敵人進行反擊、固守和出擊。12日下午,槍炮聲慢慢沉寂了,東南方向日本人升起一個黑色的汽球,有八九百米高,我想可能是日本人又準備進攻了,便派了教導總隊的一個參謀馬威龍去城內聯絡,馬參謀我熟。他回來說,教導總隊向左邊堯化門靠攏了。我奇怪了,戰況沉寂,可能另有任務。到底怎么回事?
自從鎮江到南京,我只接到軍長王敬久兩份電報,都是“就地抵抗”這句話。
下午四五點鐘,二六○旅劉啟雄旅長與我在電話中聯系情況,他說他在光華門附近,城里很混亂,部隊向下關撤退。師部有人告訴他,八十八師從雨花臺向北撤了。
我想:怎么,雨花臺失利了,要準備巷戰了?我要孫天放副旅長到下關去看看,因為城里進不去,就從玄武湖方向走。他去了回來是13日的凌晨1點,他說,下關亂得不得了,部隊撤退了,失去指揮,沒有船,各人想各人的辦法過江,看樣子南京不守了。
我想,不會吧,沒有通知啊,部隊還在抵抗。
天亮了,城里起火了,好像新街口和鼓樓都在燒。我想,守衛南京是立過軍令狀的,沒有命令不能撤退。當時部隊犧牲了兩三百人,傷員有500多人,在中山門竹林新村開了一個包扎所。城里不讓進,只好用兩個運輸連用擔架沿玄武湖往下關送。我想和劉旅長聯系,叫他往我這個方向靠攏。用電話電報聯系,都不通。他們都走了。可是陣地不能放棄,日本人巳經向我們包圍,眼看往玄武湖方向的路將被切斷,但我又不敢擅自下命令撤退。怎么辦呢?我在衛崗的一個小房子里召集營以上干部開會討論,大多數人講,眼看日本人馬上要形成合圍,我們只有撤退才是生路,轉移才能脫離包圍圈。大家同意一起簽名,共同負責。當時只留一小部分掩護,大部沿著城墻向下關走。
13日上午七八點鐘,我們到了下關車站,一看,全是撤退的部隊,亂極了。有的在搞門板,有的扎木排。一看這情況不妙,怎么過江呢?我與劉旅長研究,他說向蕪湖方向,走上新河、煤炭港。我認為不可,日軍是大包圍,攻打首都,肯定先失蕪湖。應該利用敵人后方的空虛地帶突圍。我說還是沿江到龍潭走山路往浙江方向去。他不同意,只好各走各的。他去蕪湖沒走成,就發餉,每人發10 萬中國銀行的票子。他說:到難民區先避一避,以后再說。我說不行的,難民區靠不住。他進城去難民區了,后來被日軍查出,當了俘虜,虧得沒有暴露身份。有一天拿出小孩照片在看被發現,才承認是旅長,后來汪精衛保他出來的。
我帶著不到100人的隊伍往燕子磯走,也有其他部隊的官兵跟著走。13日下午2點左右到了燕子磯,我叫警衛排在山頭上放哨,如果日軍往南京去就不理睬它,只監視,不許放槍。我當時想,到天黑往茅山方向去。這時,跟我來的有好幾千人。
我坐在山邊上休息,穿著少將軍裝,呢子大衣,許多人說:“長官,我們聽你指揮,跟著你行動。”我站起來集合隊伍,有兩三千人,我講了形勢和下一步的打算,建議編組,軍官一邊,軍士一邊,戰士一邊,正編著組,山頭上的警衛開槍了。警衛從山上跑下來,邊跑邊喊:“日本人來了,上山了!”這一喊,隊伍立刻散了,像潮水般又往下關方向回去了。
我的警衛拖我到江邊,要我過江。他們找來一塊七八尺長的破船底,要我上去。這怎么浮?順水漂也要有人掌舵啊。這時日本人已很近了,領章也看得清楚了。
七八個衛士拉我上去,我要他們一齊上。離開江岸才二三十公尺,木板就沉了,大家往水里跳。我抓著木板的一角,跳江的衛士大多數淹死了。江里全是人,有人叫:給兩千元錢,救救我!
這時,江上漂過來捆在一起的四捆蘆葦,到我跟前時,我喊:幫幫忙!他看見了我的少將軍銜,他說:我想救你,可是沒有辦法。他站在蘆柴上,手扯著一塊被單當風帆,蘆柴上還有一輛自行車。我說:我賠你。他掀掉了自行車,伸過一根棍子把我拉上了蘆柴堆。這時,我在江水中泡了一兩個鐘頭了,又冷又餓,手凍得麻木了。后來得知這個二十幾歲的小伙子是教導總隊的看護上士,是安徽渦陽人,叫馬鎮海。長江上真是鬼哭狼嚎,日軍的艦艇橫沖直撞,用機槍在江面上掃射,真慘!
一直漂到夜里天黑才到岸邊。江邊爛泥很深,我爬上岸后以為到江北了,后來才知道這里是八卦洲。在江里漂了五六個鐘頭,人都麻了,活動了一會兒,朝著有燈光的地方走。原來這是個魚棚,棚里的人說:八卦洲上逃來的人好多,上壩那地方有船向江北送。走到上壩,遍地是人。又到下壩,走了15里,這是14日的下午了,這里也沒有船。已經兩三天了,四周有日軍兵艦封鎖。有的人帶了武器,就想辦法用木板木頭漂浮,馬鎮海和我旅里的人扎了一個木排,就靠這個木排漂到六合。后來又到來安、滁縣,從張八嶺車站到蚌埠。
八卦洲上到處是散兵,我想,渡過燕子磯如此艱難,心里很難過。我要馬鎮海陪我到江邊看看。他問:什么意思?我說,看一眼也是一些安慰。走了一大段,尸體一個接一個,不少人衣服也被水沖走了,有的尸體已發脹了,望不到邊,大多是軍人。大家用各種形式渡江,許多人支持不下來。八卦洲正好一個灣,所以沖到這里了。
我部在上海一仗補充了四次兵員,一次1000多人,四川、河南、浙江來的。原來6000多人,到南京還有2000多,到下關只1000多人,到六合身邊只有七八個人了。有兩個衛士一直跟我,一個叫劉兆瑞,一個叫姜富文。
當時守孝陵衛的營長陳國儒抗戰勝利后在臺灣見到我,講了很多南京分別后的事。撤退時他在石象路,他兩條腿都受傷了。我走時去看了他們,有兩三百名傷兵。不能走,我不忍心,都是患難兄弟,我向他們道歉,大家都哭,我是揮淚走的。這些傷兵大部分被鬼子殺了。陳國儒,還有一個姓段的連長,來臺灣找到我。當時我帶部隊來臺灣接管日軍投降,四個師整編為三個旅。1946年5月來的,我當時任七十軍軍長。他們對我講,從死人堆里爬出來,日本兵把他們逮到監獄,監獄里用痰盂大小便、煮飯和喝水。兩個人都拄著拐棍,我幫他們解決撫恤問題。
1986年8月18日上午江蘇省政協文史辦公室
嚴開運74歲
我與李慕超和劉庸誠是戰友。
團長李西開講,他兒子解放初在北京讀書時,在舊書攤上看到日本人出的一本書上說,南京戰最難打的是教導總隊,到最后明孝陵、紫金山一帶陣地始終攻不下。當時,教導總隊班長都用望遠鏡和手槍,士兵都有鋼盔和防毒面具,士兵冬天有呢子服,我們全稱叫中央陸軍軍官學校教導總隊。
我當時是小炮連的代理連長。我們連陣地在廖仲愷墓西北,彈藥庫就在我們旁邊,掩蔽部很厚。我們任務是防空和掩護指揮所。我們那里沒有和日軍短兵相接,只聽見“乒乒乓乓”的槍聲。日本飛機飛得很低,300多米高。大家很勇敢,不是想到它會炸死我,而是想我怎么打下它。一個人拿著測高儀,他報數,另一個直接瞄準。少校連長顏希儒是廣東人,能喝酒,喜歡喝洋河,他的陣地在我前面,公路邊,他們是防坦克炮連。他黑瘦、臉長,黃埔四期的,南京打仗時雙眼冒火,我見他把手榴彈掛在脖子上,隨時準備和敵人同歸于盡。
還有個叫謝連時的士兵,圓臉,二十一二歲。前段時間去那里游玩時,我寫了一首悼念詩:湘西壯士氣豪奔,抗戰當年憶舊痕。愛國心丹甘戰死,梅花有幸伴忠魂。
那個江西的王植三原是榴炮連排長,后到步兵連當連長。他在衛崗北邊、陵園新村,身上三次負傷,不退火線。他說:你們派人抬我下去,前線就減少戰斗力。你們要抬我下去,我就開槍打你們!
守光華門的團長謝承瑞沒有進過軍校,卻是個留學德國兵工大學的畢業生,他是浙江人,個子小。在守城戰中肉搏沖鋒,用汽油燒進了城門的日軍,用棉花沾汽油扔下去。俘虜了兩個日本兵,一個后來死了,另一個被燒傷了,蓋上毯子抬到指揮所。謝團長是撤退時在挹江門死的。真可惜。
八十七師是甲種師,原歸張治中指揮的第五軍駐玄武湖。原來第五軍在玄武湖有一塊抗戰陣亡將士碑。
1986年8月19日上午下關十四運輸汽車隊
(醬紫膚色,花白短發,一口南京話。左腿有四寸長的傷疤,左手第四指打掉了一節手指。因為當年在冰冷的水中泡了一天,如今兩腿關節酸痛,痛得夜里睡不著,經常爬起又躺下。他沒上過學,接待過許多日本訪問團,有日本社會黨第四次青年活動家訪華團、日本廣島和平友好訪華團。日本記者本多勝一為寫《中國之旅》采訪過他,還一起到現場錄音、錄像和拍照。)
陳德貴69歲
日本兵進南京時,我在珠江路小營那里的車行當學徒,修腳踏車。我和哥哥都躲到寶塔橋難民區英國人的房子里。哥哥后來被日本人抓去了。15日上午,日本兵來了,把我們3000多人分成三個地方,來要金戒指、手表和洋錢,放三個臉盆,把東西往里面扔。
下午4點多,日本人又來了,扛著槍,把我們排成四個一排,都跪下來。排好后,從寶塔橋1號門到大橋那邊,一路押到煤炭港貨房,就是火車道旁邊堆貨的貨房里。機槍對著大門,門兩旁一邊一個上了刺刀,三個日本兵在門口看著。
關了三天,第四天早上,一個翻譯進來說:要十個人出去做工。那十個人出去十多分鐘,只聽見一陣槍響。我知道,這里是個河汊子,沒有其它路可以走,那十個人被打死了。
我想,要死了,怎么辦呢?兩三個日本兵進來又趕出去十個人,外面河汊子邊是穿黑衣服的日本海軍,有三四十人,每人一支步槍。第二批十個人又倒下了。
我是第三批,我出去時就站在江邊上,日本兵正要開槍時,我一個猛子拱進河里從水下往對岸拱。對岸有火車車廂倒在江邊。我不管它上面怎么開槍,我在水里精光一身拼命往對面拱。我在貨房就把兩套小褂的衣服紐扣解開了,褲帶也解了,只往上一卷。我拱到對面就躲在翻倒的車廂下面,天很冷,為了逃命也不覺得冷了。
我躲在車廂下一直朝這邊看,十個一批這樣押出來被槍打死。河汊口有一只小汽艇,尸體多了汽船開過來沖一下又走。日本兵中飯輪流吃,這樣十個一批十個一批一直打到下午四五點鐘,冬天5點多天就黑了。后來日本兵扛來兩三挺機槍,把五六百人一起趕出來殺了。
天黑了,我從車廂底下鉆出來,到揚州班碼頭的橋底下,躲在橋洞里,橋下都是難民的尸體。我在死尸堆里找了一塊破毯子一包,在橋洞里躺下了。
第一天上午,日本兵就用手榴彈從橋上往下扔,我在橋下的死角里躲著,炸不著。
第二天上午又來炸了,下午他們還有哨兵到橋下來,我冷,我把毯子裹得緊緊的,可能日本兵看見我的毯子動了,就打來一槍,我不敢動了。我蜷曲著身子,左手夾在兩條大腿中間,日本兵這一槍打在我大腿中間,他們以為我死了。
晚上我一摸左腿右腿都是血,還打了一個大洞。我從死人的棉衣中扯出來一些棉花,把傷口包扎好。第三天,日軍又拉伕子來挖坑。伕子都是中國人,我聽到他們說:媽的,難民打死這么多,還叫我們來挖坑。一個伕子看我在動,就問:你還沒有死?我說:我不是中央軍。那個伕子40多歲,他拉我起來,看了看我的腿,把我喊到橋上。伕子跪在地上求翻譯官:他不是中央軍,是個小孩。翻譯官和日本軍官嘰哩咕嚕了幾句,翻譯走過來對我說:你是小孩,寫個條子給你,走吧。
我爬到煤炭港貨房那邊,日本海軍很壞,躲在墻邊,他出來舉起棍子要打我,我爬著的,連忙向他鞠躬,拿出字條,他一看,叫我走。我又爬到寶塔橋和記洋行。
難民區里一天有兩餐稀飯吃,一餐只一勺子。門里有個張老頭,他兒子和我一起被抓走沒有回來,他白胡子很長,有80 多歲。我對他說,我的命是撿來的。他看了我的傷,又沒有醫院,他和幾個老頭商量,每天用茶葉水給我洗傷口,還用人骨頭刮下粉敷在傷口上,兩天一次,整整一年才好。現在天氣一變就疼,傷了筋。
我哥哥叫陳金龍,也是那天抓去的,給日本人當挑夫,還燒飯、挑水,一直到句容。還不讓他走,他夜里把水桶扔進井里,人跑回來了。
我周歲的時候母親就死了,父親是1936年死的,我們是孤兒。(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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