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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渭清“三笑”話當年
作者:陳鴻祥 責任編輯:姚云炤 來源:《鐵軍》 日期:2015-01-05 瀏覽次數:7871
江渭清同志的回憶錄《七十年征程》,自1996年出版以來,在海內外產生了廣泛的影響。非常幸運,在江老回憶錄的撰寫過程中,我受命參與和協助史料搜集、整理工作,得以聆聽他的教誨,也感受了他的喜憂。這里,謹記江老話當年時的三次不同之笑。
一九八三年,江渭清在上海與彭真同志親切會面
江渭清同志的回憶錄《七十年征程》,自1996年出版以來,在海內外產生了廣泛的影響。非常幸運,在江老回憶錄的撰寫過程中,我受命參與和協助史料搜集、整理工作,得以聆聽他的教誨,也感受了他的喜憂。這里,謹記江老話當年時的三次不同之笑。
暢懷之笑:話孟良崮戰役,陳毅指示將張靈甫的靈柩轉交國民黨方面
著名軍旅作家吳強的小說《紅日》和同名電影,讓我軍歷史上著名的孟良崮戰役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即家喻戶曉。華東野戰軍第六縱隊是九個參戰縱隊之一,我軍以“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的英雄氣概,一舉殲滅號稱國民黨“王牌軍”整編七十四師。
當時,江渭清任華野六縱政委。他清晰地記得,1947年5月12日中午,收到了陳毅、粟裕、譚震林三位首長簽發的十萬火急電報,令六縱星夜出動,兼程北上,搶占垛莊,斷敵后路。他與司令員王必成讀了電報,極為振奮,迅速將戰斗任務下達到部隊,當天黃昏時分,率領六縱投入了圍殲敵七十四師的戰斗。5月16日拂曉發起全線總攻擊。華野首長向六縱下達了配合友鄰部隊最后解決七十四師的命令。廣大指戰員在“沖上孟良崮,活捉張靈甫”的口號聲中前仆后繼,猛攻猛打,殺聲震野,撲向負隅頑抗的敵軍,總共三萬余人的七十四師最后被殲在孟良崮上。
江老說,孟良崮之役大獲全勝,震動了敵軍陣營,挫敗了蔣介石的“重點進攻”。在有的影視里,不是出現了張靈甫舉槍自殺“成仁”的“特定鏡頭”嗎?其實,驕橫不可一世的七十四師師長張靈甫,是被我六縱特務團一營擊斃于山洞內,同時被擊斃的還有副師長蔡仁杰、五十八旅旅長盧醒等人。翌日,陳毅司令員趕來參加六縱和兄弟縱隊一起召開的祝捷大會,見了我第一句就問:“張靈甫的尸體在哪里?”他親自驗看并當即指示,一定要將張靈甫的尸體擦洗干凈,弄一口好棺材換衣入殮,轉交給國民黨方面。
張靈甫的靈柩運抵浦口,國民黨派大員迎接,蔣介石親臨致祭,這等于在給我黨我軍作義務宣傳,使張靈甫的親屬,國民黨軍政各界,體認我人民解放軍是真正的威武之師、仁義之師,其重大政治影響,不言而喻。
回顧這些往事,江老暢懷笑了,說,起初有些干部、戰士不理解,對張靈甫這樣的蔣介石“御林軍”頭目,我們為什么還要妥善處理其遺體。陳老總就以他豁達大度的無產階級革命家襟懷,教育大家打仗不光要會打軍事仗,還要會打政治仗;軍事、政治都打勝了,才叫真正的勝利。
會心之笑:話反右派,彭真感嘆“我真佩服你”不怕扣“右”的帽子
1957年夏秋,反右派斗爭席卷全國。江蘇省、地(市)、縣各級主要領導干部,卻沒有打一個右派。作為省委第一書記的江渭清,因而贏得了廣泛的贊譽。殊不知,當此之時“反右”的指示如泰山壓頂,那真叫“不堪承受之重”?。?/span>
江老在回憶錄中如實記述了他與毛主席的一次談話。那是1957年7月上旬,毛主席來南京時,召見他,開門見山問:“你們江蘇省委書記、常委里頭,有沒有右派?”嚴厲批評他“為什么不反”,甚至頗為生氣地拍著沙發邊的茶幾,責問:“你到底反不反右派?!”
江渭清想,我是省委第一書記,是省委一班人的“班長”;如果書記、常委內有“右派”,那自己豈不就是“頭”?所以,就直言不諱地回答:“要反右派可以,請您老人家下令把我調開,另外派人來,因為是我先‘右’嘛!您先撤了我,讓別人來反!”聽了這番“直言”,毛主席倒消了氣:“那好嘛,你就不要反嘛!”轉而又用幽默的口吻,說:“渭清?。∧闶恰岬靡簧韯?,敢把皇帝拉下馬’。”江老說,那時完全出于對黨的事業負責而講了心里話,隨即就說:“主席啊,我是舍得一身剮,要為您老人家保駕。”就這樣,把談話的氣氛緩和了下來。
但是到了8月,按照毛主席在青島會議上所作“夏季形勢”的報告精神,中央提出反右派必須“繼續擴展和深入”的要求,派彭真同志前來南京,坐鎮指導江蘇的反右派。彭真先找江渭清,轉達毛主席的指示,說:“渭清同志,這次主席要我來打招呼,他說你‘右’?!苯匣貞浾f,在當時那種“反右”高壓下,我就表態:“主席說我‘右’,就不要和我個人打招呼。明天召開省委常委會,向全體常委打招呼,讓常委都知道我‘右’,才好反我的‘右’!”彭真表示同意,并在第二天上午,由我召集的省委常委會,傳達毛主席派他來南京“打招呼”。他在會上問:“江蘇為什么不打右派?江蘇有沒有右派?”我心里清楚,這是因為當著全體常委的面,他不好把話明說,實際意思就是問我們省委領導班子內有沒有右派,為什么不反?這當然不是他個人的意見,而是傳達毛主席的指示。我不好當眾說不反右,而是換了個口氣回答:“有右派??!不過我沒有發現?!?/span>
江老說,回顧這兩次“反右”指示,一次是毛主席當面向我下達,一次是派彭真來傳話,我遵循黨的實事求是傳統,從江蘇實情出發,都“打壩”了。所以,就江蘇全省而言,我們反了右派,并且同樣出現了“擴大化”錯誤;但就黨內來說,省委常委內沒有“反右派”,地、市、縣幾級主要領導干部沒有扣“右派”帽子,都保護了下來,并未因為反右而致使各級領導班子“傷筋動骨”的地步。
尤其欣慰的是,事隔30年之后,1987年彭真到南京,下榻金陵飯店會見江渭清,重提反右派的往事,不無感慨地說:“渭清同志,我真佩服你。當時,毛主席威信有多高,他老人家說你‘右’,要你反省委的‘右派’,你卻不怕扣‘右’的帽子,還要我向全體省委常委打招呼。反右派這么大個運動,你們省、地、縣幾級主要領導干部,一個右派都沒有打!”講到這里,江老會心地笑了。因為,他同樣感佩當時奉命來江蘇“督戰”的彭真同志能體察下情,善于聽取不同意見,絕不任意揮動“尚方寶劍”。
回頭來看,江老并不是說他自己有多么“正確”。在“左”的指導思想下,他在反右派過程中也說過不少錯話。特別是反右派擴大化的錯誤,所造成的傷害和給社會主義建設事業帶來的損失,更令他內疚在心。
苦澀之笑:話文化大革命,周恩來頂住壓力將他保護在北京
文化大革命爆發,江蘇南京緊靠刮起所謂“一月風暴”的上海,省委受到嚴重沖擊。江老在回憶錄中曾記述1967年初,驚動了中央的南京“一·三”事件發生以后,張春橋誣陷江蘇省委“坐山觀虎斗”,進一步挑動“造反派”圍攻省委的罪惡行徑;并實錄了周恩來在日理萬機中,兩次打電話找江渭清查詢有無情況,關注省委領導人安危的電話紀錄。
江渭清最為銘記不忘的是,1967年2月8日,周恩來派專機將他從“造反派”的扣押中解救出來,接到北京。敬愛的周總理還派秘書到北京機場,用轎車將他送進京西賓館。江老問:“要我到北京干什么?”秘書說:“毛主席、周總理請你到北京休息。”
回想此情此景,江老激動得差點落淚。他說,那時總理的處境日益困難,把我和一些省、市的主要領導人接到北京保護起來,需要頂住多大的壓力!特別是隨著“打倒一切”、“全面內戰”加劇,陳伯達、康生和江青、張春橋、姚文元等“文革小組”一伙,變本加厲唆使“造反派”,把斗爭矛頭指向各級黨政領導干部,更把老干部作為他們篡黨奪權的最大障礙,“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曾多次向周總理提出要人,妄圖將江渭清揪回南京批斗。周總理沉著應付,巧作周旋說,江渭清到北京,是毛主席批準的。他回不回去,我不能作主,要請示毛主席。直到1968年3月,江蘇省“革委會”成立,省報公開點名批判江渭清是“赫魯曉夫在江蘇的代理人”、“江蘇黨內頭號走資派”,并派“紅色政權”的“赴京代表”,當面向周總理提出要江渭清回南京接受“批判”??偫砣詧猿忠罢埵久飨?。毛主席聽了匯報說:批江渭清,你們都說同意,我也同意。報紙已經點名批了,還要他回去干什么?周總理傳達了還要江渭清“回去干什么”的“最高指示”,把他們的批斗江渭清的要求給頂了回去。
江老苦澀地笑著說,我在慘遭揪斗的艱難歲月里被“請”到北京,是周總理周密組織和安排,經毛主席親自過問和批準的。說句公道話,毛主席對我江渭清,也確是“一保到底”。那時,他的話就是“最高指示”,只要他開口說句話,還有誰再敢批斗“打倒”?但他老人家為何偏要“同意”將我罷官奪權、點名批判?這個我至今不得甚解。江渭清的這一疑問,也確實耐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