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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犧牲的戰友們,我知足了!——訪新四軍老戰士陳豪
作者:胡亦男 責任編輯:杜寧寧 來源:《鐵軍》2013年第6期 日期:2013-08-07 瀏覽次數:7832
陳豪年輕時照片
前幾年,我在同學的介紹下認識了一位仍在務農的新四軍老戰士,一位在抗日戰爭時期參加革命的老同志,至少應該享受副處級以上的離休待遇,怎么還會是農民呢?于是我懷著敬佩和感慨對他進行了多次訪問。下面是他的自述。
抗戰時期走上革命道路
我原名陳齊元,浙江定海義橋人,1925年11月出生,曾在書院弄小學上學,在這里接受了抗戰衛國的啟蒙教育。
1944年7月的一天晚上,我在地下黨的安排下從北蟬釣門乘上一只開往三北古窯浦的木帆船,同行的是20余名定海青年,上船后我們即被編入新四軍浙東游擊縱隊海防大隊第二中隊。我參軍后即改名為陳豪,一為避免家中因有人參加新四軍而遭日軍迫害,二為能參加革命隊伍抗擊日寇而自豪。當時部隊在陸家埠,戰友有陸賢良、張可同、馮選中等人,因時隔久遠,其余人的名字都記不清了。我們定海去的人員被單獨編在一排,排長是洪良月。參軍沒幾天,就傳來我海防大隊一中隊76名指戰員與八倍于我兵力的日偽軍浴血奮戰在大魚山島的消息,敵強我弱,犧牲了不少指戰員。首長給我們作了政治動員:“要革命就會有犧牲,我們一定要為犧牲的戰友報仇,將日本鬼子趕出中國去!”我對這句印象特別深刻,這些犧牲的戰友與我年齡都相仿,他們犧牲在舟山,將年輕的生命獻給了救國大業,我一定要向他們學習!
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我們在四明山聽到這個消息后個個歡欣鼓舞。1945年9月底,新四軍浙東縱隊奉命北上,我也隨海防大隊直接從海上撤到江蘇如皋,編入一縱三旅,司令員葉飛。1946年我們在山東泰安同國民黨軍打了一仗,這一仗打得很激烈,我們浙東和舟山去的同志犧牲了不少,原新四軍浙東縱隊司令何克希還專門為泰安烈士紀念碑親筆題寫碑文和犧牲烈士名錄,我也在這次戰斗后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后來部隊到萊蕪打李仙洲,到濟南打王耀武,在孟良崮打張靈甫,部隊就此與國民黨軍隊展開了拉鋸戰。
解放戰爭見證生離死別
1948年6月,在豫東戰役白洼戰斗中與敵遭遇戰時,我是連文化教員,連長叫楊思根。我們連隊沖向敵人時我也跟著向前沖,前面的戰士倒下了,我就俯身拿起犧牲戰士的步槍和手榴彈,踏著烈士的血跡繼續沖,子彈打光了,就與敵人拼手榴彈。敵人憑著優質武器和堅固工事,多次用密集的火力把我們壓住,連隊傷亡嚴重。部隊首長一看這情景,命令我們后撤。就在后撤的時候,我身邊的一位戰友周岳青被敵人的子彈擊中。我右腿好像也被什么東西猛撞一下。大約跑了20多米我跌倒了,這時我才知道右膝關節被敵人的子彈擊中。戰友見我跌倒后立即將我背到擔架上,送進了后方醫院。在醫院里我遇到連長楊思根,他也負傷了。兩個多月后傷愈歸隊,我才知道戰友周岳青已犧牲了。
1948年10月6日,淮海戰役打響了。11月,國民黨黃伯韜兵團沿隴海鐵路西撤,妄圖靠攏徐州,猬集成團,改變被殲的命運。但最終我們還是靠小米加步槍把武器裝備精良的黃伯韜兵團給消滅了。我們接著轉戰陳官莊,這是淮海戰役第三階段圍殲杜聿明集團的中心戰場,也是淮海戰役的最后一仗。上級命令我部打國民黨第五軍。戰場上危險就在身邊,有一天,大家正在吃飯時,連長邢震就被敵方突如其來的炮彈片從射擊口中飛入擊中而犧牲。有一位戰士叫張下南,是浦東人,他身材較高,一次他在戰壕中行走時不料被敵人的冷槍擊中頭部,當即犧牲。那時我們都為連長和戰友的犧牲難過得吃不下飯。12月下旬,陳官莊一帶下起了漫天大雪,敵人被我們圍困在莊內,陳官莊已成了一座外無援兵、內無糧草的“孤島”。1949年1月6日,總前委命令發起總攻,我們個個如猛虎下山,多路突入,分割圍殲,激戰到10日下午4時,全殲杜聿明集團,活捉杜聿明,擊斃邱清泉。
淮海戰役勝利結束后,我們部隊繼續向南挺進準備參加渡江戰役。部隊漸漸南進,我既高興又難受,高興的是離家鄉近了,難受的是我們舟山參加海防大隊的戰士已所剩無幾,都為革命犧牲在華中大地了。1949年4月,我們二十軍一七九團的一個營負責攻打三江營橋頭堡,戰斗非常激烈,連長楊思根半個頭被炸飛。連長的犧牲更激勵了我們的斗志,我們個個摩拳擦掌,很快敵橋頭堡就被攻克了,大家高呼著:“打過長江去,解放全中國!”4月21日晚,人民解放軍百萬雄師以雷霆萬鈞之勢,突破國民黨長江防線,我們二十軍是東集團軍,迅速渡過長江后追擊敵人,5月24日攻入上海市區。為了不打擾老百姓,執行群眾紀律,我們就在上海大馬路的人行道上夜宿。
朝鮮戰場小立戰功
1950年10月,美帝國主義悍然發動了侵朝戰爭,把戰火燃燒到鴨綠江邊。中共中央毅然作出了“抗美援朝、保家衛國”的戰略決策,11月3日,我部接到赴朝作戰命令,4日零時登上火車,立即開赴吉林梅河口集結,一路高唱“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由于我們軍是從祖國的南方出發,冬裝未發就進入朝鮮,二次戰役下來,許多指戰員不是犧牲在戰場上,而是因凍傷而失去戰斗力,有些還成了終身殘疾。經歷了朝鮮戰場的血與火的磨練,我們軍于1952年10月先期凱旋回國,我也在朝鮮戰場上立了一個小功,當立功喜報送到定海家中時,全村的人都為之高興。
1955年1月18日8時,由張愛萍為總指揮,海陸空首次聯合作戰的解放一江山島戰斗打響了,先是我空軍轟炸一江山島,9時,炮兵將12000發炮彈傾瀉到一江山島。中午,我們集結在頭門山島的突擊隊登上登陸艇,快速向一江山島沖擊,首批突擊隊于下午2時半沖上一江山島的樂清礁、黃巖礁,經過近一個小時的縱深戰斗,至第二天上午全部肅清守島殘敵。繼一江山島解放后,大陳島的敵人不久也逃離了。至此,浙江全境解放,我也隨部隊回到臺州椒江。
不久,我因負過傷,是三等乙級傷殘軍人,且因家中有一位弟弟在舟山解放前被國民黨強拉去臺灣的緣故,(舟山解放前被國民黨強抓去臺灣的青壯年有兩萬多人)不適合繼續留在部隊,從一七九團三營文化教員崗位復員回家鄉務農。
每當有人問我,你抗日戰爭參加革命,至今還是一個農民,你怎么想的?我總是回答:“想想犧牲的戰友們,我知足了!當年參軍是為了打鬼子,建立新中國,現在人民生活提高了,國家也每月給我一些殘廢金,我雖然沒有享受到離休干部的待遇,生活過得較為清苦,但與過去戰爭年代相比已是天堂了,還有兒孫滿堂能享天倫之樂。想想那些犧牲的戰友,他們享受什么?”
新四軍老戰士陳豪的話讓我敬佩,他們將最美好的年華獻給了祖國的抗戰大業,給我們后人贏得了和平安寧的生活環境。我們不能忘記為革命流血犧牲的先輩們,也不能忘記為革命流血而在農村靠殘廢金生活的新四軍老戰士。我得知參加血戰大魚山島的傳奇戰士李金根也同樣靠殘廢金生活,他已在2012年2月去世?,F在這些老戰士已為數不多了,我總在想,自己能為陳豪這樣的新四軍老戰士做些什么?
新四軍老戰士永遠是我們學習和尊敬的榜樣!我通過手中的筆記錄下他們創立的豐功偉績,記錄歷史,不求流傳千古,只求為他們贏得一份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