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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朱媽媽的三個稱呼
作者:戴鵬飛 責任編輯:王月紅 來源:《鐵軍》 日期:2015-04-29 瀏覽次數(shù):7827
孩提時代,我印象最深的人就是朱媽媽。她家和我家是門靠門、檻靠檻的緊密鄰居。她離開人世已有45年了。但她的音容笑貌、精神品質(zhì),卻永留我心中。我對她的三個稱呼始終揮不去,抹不掉。
朱媽媽,小名叫田候。據(jù)說她的母親懷她時,正在田里干活,突然小伢兒呱呱墜地,于是取名田候。田候年齡比我父母大,又疼愛我、照顧我,笑起來甜甜的。我親切地稱她為“甜媽媽”。
朱媽媽18歲時,嫁給了同村近鄰的同姓不同宗的農(nóng)民朱四。到28歲時,才生了個男孩叫鎖候。鎖候小時聰明伶俐,長大后勇氣過人。15歲時為生活所迫參加了新四軍,后來當了偵察隊長,活躍在蘇中四分區(qū),成了日寇與漢奸的眼中釘,肉中刺。敵人想拔掉他,就是拔不掉。朱媽媽39歲時,生了個丫頭叫蓮候。不久,朱四病死。月子未滿的朱媽媽下河拎水,不慎滑了一跤,左手一撐,腫了,給她生產(chǎn)、生活帶來不便。但她為了生活,為了子女,強忍著痛苦,頑強地用一只右手干活。我惋惜她的不幸遭遇,同情地稱她為“強媽媽”。
我還稱她為“鐵媽媽”,這又為什么呢?這個稱呼與可恨的日本鬼子有關(guān)。抗戰(zhàn)勝利的前一年,一天早晨,我和父母親、蓮候姐和朱媽媽,正在吃煮熟了的玉米棒子,忽然嚓嚓嚓一陣響,來了一隊鬼子兵。我們驚呆了。一個留著胡子的日軍,揚著指揮刀,哇里哇拉地叫了幾聲,翻譯忙上來問:“誰叫朱田候的?出來!”話音未落,朱媽媽走上去說:“我就是!”翻譯問:“你兒子朱鎖候,是新四軍嗎?”朱媽媽說:“新四軍也好,舊五軍也好,我不知道!”“胡子”吼道:“你的兒子,八格牙魯?shù)模谀睦?/span>?你真的不知道?”朱媽媽說:“真的不知道!”其實,朱媽媽是知道的,昨晚鎖候就回過家,不過一會兒走了,到祖師殿開會去了。
“胡子”用刀一指,四五個鬼子上前,把朱媽媽打倒在地,打得皮開肉綻,血流滿面,她什么也沒說。“胡子”沒法,又用刀一揮,鬼子們放下朱媽媽,到她家搜人了,結(jié)果什么也沒搜到。有個鬼子問我父母,我父母搖搖頭說:“不知道!”翻譯拿來了四塊捧兒糖給我和蓮候姐,我倆直往我娘懷里躲。這時朱媽媽喊:“小蓮候,拿玉米來給我咳咳!”我倆趕緊把玉米送去。
這時村外響起了乒乒乓乓的槍聲。大概是鎖候哥哥(鎖哥在解放戰(zhàn)爭中犧牲了)帶著新四軍打來了,鬼子一聽,像兔子的孫子溜了。但那“胡子”,卻對朱媽媽狠狠踩了一腳,走了。朱媽媽哎呀一聲就昏過去了。從此,她的左腳受傷了,走起路來一跛一跛的。我敬佩她的人格尊嚴和鋼鐵意志,尊敬地稱她為“鐵媽媽”。后來,朱媽媽告訴我們,那天早晨的確是鎖哥帶領(lǐng)新四軍一個排從祖師殿打來了,打死了鬼子隊長和漢奸翻譯,俘虜了三個日本兵,繳獲了一把指揮刀、兩支駁殼槍和三支步槍,其余的都溜了。
我每每喊甜、強、鐵三媽之一時,她總是響亮地答應(yīng)著。但在上世紀60年代初,她永遠不會答應(yīng)了——她病逝了。我和蓮候姐為紀念她,在她墳前栽了一棵小柏樹。
2008年9月21日,是朱媽媽逝世45周年紀念日。我和蓮候姐在蓊蓊郁郁的柏樹下,對朱媽媽墳三鞠躬。蓮候姐送上一束康乃馨,我朗誦了一首七絕:“我的甜強鐵媽媽,頂天立地一金釵。身殘志堅渾不怕,愛恨分明萬眾夸。”我把詩稿焚了,紙灰隨著花香飄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