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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沫特萊在武漢
作者:周靜逸 責任編輯:束華靜 來源:《鐵軍》 日期:2015-09-10 瀏覽次數:7841
史沫特萊
1937年12月12日南京淪陷后,武漢這個九省通衢的華中重鎮,成了中國的臨時首都。一時間,國內和國際各種勢力在這里形成巨大的漩渦激流。走進這個漩渦激流之中的有一位中國人民尊敬的朋友,美國著名作家、記者艾格尼斯·史沫特萊女士,她在武漢度過了不平凡的10個月。
她說服美國大使支持組建中國紅十字救護隊
1938年1月,史沫特萊著一身八路軍軍服,從山西的抗戰前線奔往武漢。
來武漢的路上,她目睹中國傷兵之慘狀:由于缺醫少藥,許多傷員傷口感染、化膿腐爛了,沾滿血污的繃帶沒法更換;一些傷員因缺醫少藥折磨而死……她的心像被針刺一樣的疼痛,她強烈地感到,必須組建一支中國紅十字救護隊,解救傷病員。
史沫特萊一到武漢,首先拜會了美國駐漢口總領事館大使詹森,詹森笑著說:“史沫特萊女士在山西前線采訪,報道八路軍抗戰事跡,使我們了解了八路軍和中國共產黨?!笔纺厝R將為八路軍籌集醫藥用品,組建中國紅十字救護隊的想法和盤托出。她努力地、耐心地說服這位大使先生。大使先生聳了聳肩,說了聲:“OK!”詹森終于同意了。
“你同意了!”史沫特萊高興得大聲嚷道。
八路軍副總司令彭德懷稱她是傷病員的救命恩人
接著,史沫特萊又去找她的同胞,美國駐華武官約瑟夫·史迪威上校、陳納德上校,還有弗蘭克·多恩少校和埃文斯·卡爾遜少校等,以其所見所聞的事實,與他們談論遠東的局勢和中國抗日戰爭之現狀,爭取他們伸出援助之手。
史迪威上校弄來滿滿兩卡車藥品,并派車送往山西五臺山八路軍總部。同時,他還透露:“國際紅十字會的倉庫里裝滿了新近運到的藥品,包括新研制的磺胺制劑,你趕緊到那里去,為八路軍要一些,一分鐘也不要耽擱!”
史沫特萊像軍人接受命令一樣,火速前往在漢口的日內瓦國際紅十字會去交涉要些藥品,但遭到拒絕。國際紅十字會負責人告訴她:他們接受國際援助的救濟物資,通常只給教會醫院。美國、英國和其他國家在這場戰爭中保持中立,因此,這些國家的物資是不給中國軍隊的。
史沫特萊憤怒了!她尖銳地批評,據理力爭地說:“中國人民在流血,中國婦女兒童在流血,中國軍隊在流血,難道你們充耳不聞,視而不見嗎?他們為人類的和平付出了如此慘重的代價,難道你們也不同情嗎?你們的人道主義哪里去了!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們也要發發慈悲之心吧!……”不知是她的慷慨陳詞,還是她的虔誠所至,國際紅十字會的官員們被她征服了,同意供應中國軍隊部分藥品。然而,她并不滿足于此,緊接著,她借剛到任的英國大使阿奇博爾德爵士邀請她赴宴之機,憑她對中國抗戰事業的一片赤誠,說服了英國大使。
“史沫特萊女士,我答應你的要求,盡量幫助你?!睆拇艘院?,他們之間建立了充滿真誠愉快的友誼,英國大使從不拒絕史沫特萊提出的救援計劃,為中國紅十字救護總隊捐贈了大量醫療用品和款項。
1938年2月上旬,周恩來在八路軍駐武漢辦事處會晤史沫特萊與美國合眾社記者愛潑斯坦等人,他們商量決定,組織國際友人代表團,赴山西慰問八路軍。很快,一個國際友人代表團組成了,他們攜帶兩卡車醫藥物品,艱難跋涉,輾轉奔波,到達山西八路軍總部。八路軍總司令朱德將軍、夫人康克清與著名女作家丁玲等,熱情地歡迎和接待了國際友人代表團。代表團成員說:“我們決定來前線慰勞八路軍抗戰將士,應該感謝史沫特萊女士!是她的宣傳演講,使我們知道了八路軍將士在最艱苦的條件下,英勇頑強,不怕犧牲,奮不顧身抗擊日寇的英雄事跡。八路軍是一支偉大的軍隊!”
4月,八路軍副總司令彭德懷來漢口,與史沫特萊、斯特朗、弗蘭西絲、魯茨等著名記者及國際友人會晤,親切交談,并合影留念。史沫特萊得知八路軍仍然缺乏繃帶、紗布等醫藥用品后,旋即電告加拿大、美國有關團體,請求援助。不久,哥倫比亞州和平組織寄來繃帶及其他外科藥品3萬件,救濟難民的衣物600余件。史沫特萊馬上將這些救援物資送到八路軍衛生部。彭德懷立即致電史沫特萊:“尊敬的史沫特萊女士,您非常關心八路軍傷病員,我衷心地感謝您募捐醫藥用品,及時送給我八路軍衛生部,這真是雪里送炭!傷病員們都說您是他們的救命恩人!”
她與朱德聯名寫信給印度國大黨,請他們派醫生為抗日的中國軍隊服務
史沫特萊到武漢的第二天便去德明飯店,找到很久不見的著名的南斯拉夫公共衛生專家、國際聯盟派在中國擔任政府衛生顧問的鮑謙熙博士,老朋友相見,分外高興。恰好,鮑博士相約兩位中國醫務界優秀的科學家敘談,一位是金寶善博士,另一位是林可勝博士,商談籌辦中國紅十字救護總隊。真可謂英雄所見略同,史沫特萊與他們一拍即合。從此,她為中國紅十字會而辛勤地奔走呼號!
在中國軍隊里,除了醫療器械和醫藥極度匱乏外,整個軍醫隊伍中只有為數不多的合格軍醫,大部分護理員和看護兵是由于體質弱不宜作戰從戰斗部隊里抽調而來,他們有限的醫學知識與那些不合格的軍醫一樣,是剛從短期醫訓班學來的。
她急切地找到軍醫總署署長盧致德博士和林可勝博士,參加他們的重大改革,開始推行醫藥用品標準化,決定在長沙設立戰時救護學校,輪訓全部軍隊醫務人員骨干。救護學校從野戰醫院、后方醫院和各部隊按每一批數百人的規模抽調軍醫,進行集中的基本訓練,結業后回前線去為其他軍醫上課。
這一期間,史沫特萊往返于漢口與長沙之間,孜孜不倦地為紅十字救護總隊和救護學校工作。這兩座城市有著數以萬計的傷病人員,每一條通往前線的道路上都是望不到頭的擔架和步行的傷病士兵,救護總隊每隔十幾公里在公路邊都建造了一個竹棚,為傷病員提供臨時休息,供應飲食和進行簡單的醫療。這一舉動,頗受傷病士兵的歡迎。史沫特萊不厭其煩地為傷病員做力所能及的服務工作。
在延安,史沫特萊曾與毛澤東聯名,呼吁美國人民和紅十字會向八路軍派遣外科醫生。在離開延安之前,她又與朱德聯名寫信給印度國大黨,請他們派合格的醫生來華,為抗日的中國軍隊服務。
不久,美國駐華大使館通知她:有一個從美國來的醫務小組,要求到八路軍部隊里去服務,請你負責接待他們,并向他們介紹八路軍的情況。
史沫特萊放下電話,即刻趕到大使館,會見來華的醫務小組。與他們見面時,她才知道這個醫務小組只有三名醫務工作者,領隊是著名的加拿大大夫諾爾曼·白求恩。經過交談,她了解到,白求恩是加拿大共產黨員,是一個經驗豐富、非常優秀的外科醫生。1936年,德國法西斯入侵西班牙時,他曾親赴前線,救治傷員,為西班牙人民服務。這次,他受加拿大共產黨和美國共產黨的派遣,遠渡重洋來到中國,迫不及待地要求到山西五臺山為八路軍服務。史沫特萊頗為感動,贊賞:“白求恩大夫,您這種國際主義精神令我欽佩,值得我學習?!?/span>
“No,no,no!”白求恩十分謙遜地說:“史沫特萊女士,您在中國工作了10年,您把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當作自己的事業,并為之努力奮斗,這才是國際主義精神!您向全世界人民報道了中國革命的真實情況,尤其是您親臨前線,跟隨八路軍轉戰殺敵,寫下了許多生動感人的戰地通訊,使我深受教育。正因為如此,我才決定到中國來,為八路軍、游擊隊傷病員服務,向您學習?!?/span>
兩人一見如故,相見恨晚。史沫特萊向白求恩詳盡地介紹了八路軍缺醫少藥的情況,充分交換了意見。白求恩大夫與美國教會醫院理查德·布朗大夫等一行于1938年3月到達延安,毛澤東主席接見了他們。
印度國大黨收到史沫特萊和朱德的聯名信后,賈瓦哈拉爾·尼赫魯派出了以著名外科醫生柯棣華為首的,由5位外科醫生組成的印度援華醫療隊,翻過帕米爾高原,長途跋涉,于1938年夏來到武漢參加了紅十字救護總隊。來漢之初,英國駐漢口總領事將他們5人安排在漢口陸軍醫院工作,沒有派他們去八路軍那里。武漢淪陷后,他們和紅十字救護總隊的一些醫療隊一道向西撤退。在重慶,幾經周折,他們最后還是輾轉到了山西八路軍部隊,在那里工作得非常出色。白求恩、布朗、柯棣華等著名醫生都是史沫特萊的好朋友。
她“一直忘了自己不是一個中國人”
白天,史沫特萊全身心地為紅十字救護總隊工作。夜晚常常通宵達旦為《曼徹斯特衛報》寫稿。她以鋒利的筆觸,真實地向世人報道,山西抗日前線八路軍在極其艱難困苦的條件下,勇敢抗擊日軍的英雄事跡。她在文章里寫道:“中國之抗戰,不僅為民族生存而戰,也為世界之正義與公理而戰?!?/span>
1938年1月15日,《新華日報》創刊的第四天,就發表了史沫特萊撰寫的《風陵渡見聞》,報道了她1937年底在黃河岸邊目睹國民黨軍官對一群衣衫襤褸的傷兵的冷酷情景。她在文章中大聲疾呼:“我永遠不會忘記那種我從未見過的冷酷笑聲,我叫他們記住一條真理:誰笑到最后,誰笑得最好!”
在武漢的10個月,史沫特萊以記者的身份,經常到前線采訪,寫了大量的報道,她的文章愛憎分明,情真意切,具有強烈的感染力。1938年8月13日出版的《抗戰文藝》第16期上,發表了她的特寫《俘虜》,真實地描述了在八路軍的教育感召下,一名日軍俘虜對中國軍隊從仇視到熱愛,從敵對到信任的思想演變過程,熱情贊揚了八路軍和老百姓對戰俘的革命人道主義精神。9月11日,她在《大公報》上發表文章殷切期望中國青年:“在今天,每個中國人能起來保衛祖國,中國永遠不會被征服?!?/span>
在武漢,史沫特萊完成了她關于中國的第三部著作《中國在反擊》(前兩部著作是:1933年出版的《血染的中國》和1934年出版的《中國在戰斗》),這是一部反映她耳聞目睹了西安事變后,踏著八路軍的足跡,到山西抗日前線,進行實地采訪和細致考察后,關于中國抗戰情形的全面報道。她深刻描繪了八路軍指戰員美好而崇高的精神境界,熱情謳歌了八路軍戰士高度的革命自覺性和自我犧牲精神。《中國在反擊》出版后,在社會上引起了強烈的反響,一位美國書評家高度評價這本書是紅軍“由長征到成為近代軍事奇跡的八路軍的歷史”。
史沫特萊在她的文章里,反復談到中國軍隊里的傷病員和難民的情況,極富正義感和同情心。她向世界性組織、國際社會大聲呼吁,要求給中國援助救護車輛、汽油、醫藥用品和醫療器械。她和她的好友一道,懇求美國駐漢口總領事館捐款,支援中國抗戰。她向美國總領事提交了《美國紅十字會援華六點建議》,美國總領事認為“六點建議”很好,建議送交華盛頓。華盛頓美國紅十字會副會長來信給予了肯定:“你所提供的情況很有意義而且動人心弦。我們對你為解除傷兵的痛苦而進行的努力當然深表同情。”
1938年10月25日,武漢淪陷。史沫特萊來到新四軍戰斗的長江下游敵后地區,轉戰華中,不顧個人安危,冒著槍林彈雨進行戰地采訪,寫下了許多膾炙人口的中國軍民與日軍浴血奮戰的通訊和特寫,以及她與新四軍指戰員朝夕相處,患難與共的真誠友誼和依依難舍之情。在渡江北上的那天夜晚,她和新四軍戰士們輕輕哼起強渡長江的戰歌:“長江是我們的,我們千百次自由地來去……”
史沫特萊在武漢度過的10個月,是她一生中難忘的歲月。1939年6月,她在給好友弗雷達·厄特利的信中,深情而留戀地寫道:“在漢口度過的最后那段日子,還縈繞在我的腦際?!痹诒Pl大武漢的日子里,她“一直忘記了自己不是一個中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