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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醫少藥懷念朱直光部長
作者:高胡 責任編輯:王月紅 來源:《鐵軍》 日期:2015-09-16 瀏覽次數:7824
1942年是華中敵后抗日根據 地極為艱難困苦的一年。回憶抗日根據地軍民缺醫少藥的情況,我就想起朱直光部長。
我第一次同朱直光部長見面 是1942年的秋天,在淮南路西抗 日根據地的鄧家圩。他先是新四軍二師六旅衛生部部長,后改任五旅衛生部部長。我是五旅旅部通信連的見習醫務員。我這個小小的排級醫助何以能見到已是團級的衛生部長呢?
新四軍二師五旅旅長成鈞率領部隊,橫跨日軍嚴密封鎖的津浦鐵路南段封鎖線,進軍淮南路西同六旅合編(五旅北上后又恢復六旅建制)。擔任旅部警衛通信任務的通信連,緊隨旅部首長行軍。我是 旅部行軍隊伍中唯一的醫務人員 (成鈞旅長直呼我小醫官),擔負戰 傷救護和醫療任務。由于部隊要通過敵占區,長途跋涉,晝伏夜行,疲勞、饑餓,部隊中流行痢疾、虐疾等 傳染病,特別是虐疾患病率高達 90%。缺醫缺藥,尤其缺治療虐疾 的特效藥奎寧丸,望藥如大旱之望云霓。朱直光部長懷揣一瓶300粒的奎寧丸,步行20余里羊腸小路到達旅部,將一瓶奎寧丸直接交給我,并交代我主要保證重病號和旅首長的用藥。這瓶藥,真是雪中送炭。時至今日,已過去66個年頭,仍深深地刻印在我的腦海里。當時,除心存感激之外,還留下一個疑問,在敵人嚴密封鎖下,我根據地根本不能生產的奎寧丸,他是從哪里搞來的?
不久,新四軍二師衛生部宮乃泉部長主持在五旅衛生部住地召開全師衛生工作會議,才把朱直光部長經過旅首長批準,親自冒險到敵占區,將地下黨在上海采購來的一批藥品安全地運回部隊的故事說了出來。同時也知道包括奎寧丸在內的一批藥品,是如何冒著生命危險,闖過一道一道關卡,從敵人眼皮底下偷運出來的。
一瓶奎寧丸,如此珍貴,反映出抗日軍民缺醫缺藥的嚴重情況。作為以救死扶傷為己任的衛生部長,面對眾多的傷病員求救的眼光,你卻缺醫缺藥,讓他們失望,于心何忍!其焦慮的心情和奮不顧身的勇氣,就不難理解了。冒著個人生命危險去偷運一批能救許多人生命的救命藥,沒有身臨其境是難以體會的。在這之前,我給許多患虐疾病人治療,沒有奎寧丸,只靠一支20CC的注射器,從病人的靜脈血管里抽出新鮮血液后,立刻注射到患者臀部肌肉里,進行所謂的“自血療法”,就是靠病人自己的免疫力,來抵抗自己的病。這不是好辦法,但比起當時一些高燒病人跳進冷水里來驅退瘟疫的迷信辦法要安全得多,也文明得多。
我在為病人治療的同時,自己也患了虐疾,連續高燒數日,昏迷不醒。當我神志清醒后,才知道已住進距離所在部隊數十里以外的后方醫院里。我才知道不是奎寧丸救了我,因為沒有奎寧丸,而是靠別的病人用余下來半支“914”注射液救了我。這“914”針劑也是朱直光部長冒險從敵占區偷運進來藥品的一部分。我也直接受到他的恩惠,于我有救命之恩。
我1940年入伍,在連隊當戰斗員,戰斗在洪澤湖畔、淮河南岸。在一次戰斗中,部隊傷亡很大,既無藥,也無醫。有鑒于此,指揮這支部隊(相當營的建制)的大隊長許干陽親自推薦并保送我到淮南路東軍分區衛生科學醫,希望我學成以后回部隊救死扶傷??墒?,還沒有等我學成回到部隊,他卻在一次戰斗中犧牲了。
路東分區衛生科擔負全軍區(旅的建制)的醫療衛生任務,設在一個山區地主的莊園內,十分簡陋。雖有醫,但水平不高;雖有藥,但很少。就是連這樣的衛生科,在抗日戰爭最困難的年代,實行精兵簡政也被整編掉了,只留下科長張良德、軍醫馮文彬和我三人成立的門診部掛靠到司令部。
新四軍二師五旅戰略轉移,同路東分區司令部分開,西進越過日軍封鎖的津浦線,進軍大別山地區。我從門診部調到隨五旅旅部西進的通信連,任見習醫務員(醫助)。除擔負連隊戰傷救護外,還要擔負旅首長和旅部機關人員的醫療任務??梢韵胂笪疫@個小小的醫助,怎能當此大任?不用說打仗,就是平時,也擔當不起,但它只能說明抗日戰爭中新四軍何等的缺醫,也只能說明那時的困難到了何種程度。
缺藥就更嚴重了,部隊連飯都吃不飽,哪里有錢買藥?即使有錢,由于敵人的封鎖,也買不到藥。旅部全部藥品就在我隨身背的挎包里。
不僅我所在的連隊、營、團、旅缺醫少藥,據我所知其他部隊大抵也如此。正因為缺醫少藥,我先后所在兩個連隊的戰友大都在以后的戰爭中犧牲了。新四軍軍歌歌詞里“窮山野營”、“風雪饑寒”、“艱苦的犧牲精神”和“血染著我們的姓名”等,就是抗日新四軍戰士缺食、缺衣、缺醫、缺藥的戰斗生活寫照。
在部隊衣食和醫藥極度緊缺的戰爭條件下,先后擔任團衛生隊長、旅衛生部長的朱直光,為解決傷員缺藥問題,他兩次進入敵占區,在黨的地下組織和愛國人士的幫助下,偷越封鎖線和日軍的多道哨卡,渡過長江,從南京、上海等地買回價值上千銀元的藥品。
朱直光是老紅軍,1990年病逝于福州,生前任過福州軍區后勤部副部長、少將軍銜。筆者也藉此文以寄托對他的哀思。
抗日根據地的軍民就是如此克服缺醫少藥等物質上困難,堅持抗戰,最終打敗日本侵略者。
回憶抗戰時期的缺醫少藥,看看我們現在的物質生活,現在一個家庭的備用藥就可能比當年我那只挎包里的藥品還要多。不僅數量多,而且品種多、質量好。我們能不珍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