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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炳輝三打來安
作者:柳莎 葛恬 責任編輯:畢銘 來源:《鐵軍·紀實》2013年第1期 日期:2013-08-26 瀏覽次數:7837
羅炳輝于抗日戰爭期間,先后擔任新四軍一支隊副司令員,江北指揮部副總指揮,第二師副師長、師長等職,率部在皖東、淮南地區同日偽軍作戰,在開創、建設淮南抗日根據地中立下了赫赫戰功,被根據地軍民譽為“軍神”。
1939年7月,新四軍江北指揮部決定,以第四支隊第八團為基礎,成立新四軍第五支隊,羅炳輝擔任了司令員,周駿鳴任副司令員。五支隊的成立,并不為國民黨政府承認,不發給薪餉、槍械,也不充實兵員,困難可想而知。可是羅炳輝沒有退縮,他從舊的營壘中殺出,對國民黨的認識更深刻,他說:“我們不指望國民政府,抗日要立足于獨立自主、自力更生!越困難、越危險,越要拿出辦法,這是共產黨員的天職。”
羅炳輝
來安位于津浦鐵路南段的東側,是蘇皖邊境上敵我爭奪的一個軍事要點,屢被日軍侵占,城里老百姓受盡蹂躪,聽說新四軍來到江北,都悄悄議論:抗日的新四軍怎么不快點沖到來安城里?狠狠地打這幫敵寇!羅炳輝也在尋找打來安城的戰機。
來安城里有一支打著“忠義救國軍”旗號的韓德勤頑軍。大隊長暗中和日軍勾結,副大隊長葉品山和他有矛盾,受不了他的氣,就偷偷派人找到新四軍。表示想棄暗投明,拉隊伍過來加入新四軍。羅炳輝派營長程啟文去執行收編任務。
程啟文帶著委任“葉品山為新四軍游擊第二大隊大隊長”的委任狀,找到葉品山時,葉品山咧著嘴笑得合不攏,點頭哈腰地說:“程長官,我把弟兄們全叫來交給你。”接著,共出來30來個小痞子兵,十幾條雜七雜八的槍。
程啟文心中那個火呀,直往上竄:“不是說有幾百支好槍,百十號人嗎?怎么就這么點毛人破槍?葉品山這龜孫子,為了騙官做,竟不說實話。羅司令員居然還相信他,委任他當什么大隊長!”
回來后,程啟文對著羅炳輝司令員生了好一會兒悶氣。
不曾想,羅司令員不氣不惱,還笑咪咪地拍著程啟文的肩膀,叫他坐下來談:“葉品山不講真話,這是我早就料到的。”
“既然料到,你還給他當大隊長?”程啟文更生氣了。
“但是,他愿意來接受我們的收編,這就是可利用的條件。我們爭取他過來,是要分化瓦解來安城里的敵人。不是在乎他的槍多少、人多少,瓦解一部分頑固勢力,就減少一部分摩擦,減少一份抗日的阻力么。”
程啟文聽了這話,氣也消了。
“再說,我們把他的這點人爭取過來,改造過來,還可以用他們做火種,打游擊,搞擴軍,小隊伍也可以發展成大隊伍呀!”
程啟文臉上有了笑意:“嘿,羅司令員……”
“報告!”派出的特務營戰士偵察回來了。
一打來安,先伏擊,再夜襲,收復縣城,痛擊日本侵略軍
攻打來安的計劃在羅炳輝的心中醞釀著。他在謹慎思考著出兵的最佳時機,既不能打急了,又不能打慢了,正如兵書上所說:“運用之妙,存乎一心。”9月3日夜,細雨蒙蒙,一條條黑影向來安方向運動,土路在戰士們腳下沙沙作響。黑暗中命令傳來:“放輕腳步,散開。”隊伍迅速分為兩路,一路往來安城西南,一路去來安城西北,神不知鬼不曉地埋伏下來。
9月4日黎明來到,太陽出來了。敵人沒有動靜。太陽升到半空,過了中午,敵人連影子也沒有,有的戰士著急起來,嘀嘀咕咕說著什么,啃了點干糧后,偵察員飛奔而來:“來了!”
果然,從張八嶺方向慢慢吞吞地過來日軍一個大隊和偽軍兩個大隊,足有800多人,走在頭里的敵人把太陽旗挑在槍頭上扛著,懶懶散散地向來安走來。
戰士們趴在山坡上,在草叢中隱蔽著,只等敵人進入埋伏圈。9月的天,正熱著,敵人拖拖拉拉地走著,有的敞著懷,用衣衫不停地扇著風;有的把槍背帶吊在肩上;有的嘴里啃著蘿卜解渴,絲毫沒有想到一張火力網正等著他們。
800多人的隊伍一步一步地往前蠕動,戰士們撥開草叢,看清了日本鬼子的仁丹胡子,帽垂飄飄蕩蕩,偽軍張著大口,直喘粗氣。戰士們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把仇恨集中在槍口上,只等命令一下就扣動扳機。
近了,更近了,羅炳輝還不發命令,戰士們緊張得手心汗都出來了。
轉瞬間,羅炳輝胳膊使勁往下一揮,壓低嗓子一聲斷喝“打!”
路西南和路西北的兩支部隊一齊開火,機槍、步槍、手榴彈,在敵人隊伍中大開花。日偽軍遭到突然襲擊,一時沒鬧清怎么回事,只得到處躲藏,日軍一個大佐軍官定了定神,組織偽軍向新四軍射擊,他自己帶領日軍向來安城方向狂逃,偽軍見日軍跑了,顧不上與新四軍再打,也追在日軍的屁股后面,逃進了來安城里。
這次埋伏戰短促而有力,陣地上幾百具尸體橫七豎八,受傷的敵人士兵連連哀號。五支隊繳獲了長短槍幾百支、子彈無數,還有三挺歪把子機槍,自己無一傷亡。
羅炳輝展開地圖,舉著望遠鏡,從一個山頭轉到另一個山頭,四處瞭望。又一個作戰方案在頭腦中形成。
“司令員,偵察連長前來報到!”
“給你連一個任務,必須在今夜執行。日偽軍剛逃進了城里。我們要掌握主動權,既不給敵人睡安穩覺,又不能讓敵人明天來增援。懂這個意圖吧?”
“明白!”連長一個敬禮。
“我命令你,帶偵察連今夜襲擾城內日軍、偽軍,讓他們一夜難眠,最好讓他們內部互相打起來。”
“是。”連長心領神會,跑步去準備。
“八團團長前來報到!”
“十團團長前來報到!”
“好!今天的伏擊戰敵人吃了大虧,夜里我們也不會讓他們太平。明天城內敵人必定要向滁縣逃,而滁縣方向的敵人也會來增援。明天八團……”
“有!”八團團長來了精神。
“你立即帶八團火速趕往八仙山,那里是來安到滁縣的必經之路,在那兒埋伏下來,準備打擊滁縣出來的援敵。”
“是!”八團團長敬禮回復。
“十團團長!”
“有!”十團長立正受命。
“你帶十團守候在來安城外,等敵人全部涌出城外后,記住!要全部出城!”
“記住了!”
“等敵人全部出城后,你們就狠狠地打!把他們往滁縣方向趕,能在路上全部消滅最好。若消滅不了,剩余逃敵往滁縣方向去,八團和你團必要形成合力,形成兩面夾擊之勢,將滁縣的援敵和來安的逃敵夾擊合殲!”
“懂了!”十團團長心領神會地回復道。
夜10點,黑暗把大地都籠罩在它的懷中,無論遠景還是近物,一片朦朦朧朧,難辨其形,30多個偵察員全部換上便衣,打緊綁腿,腳穿新草鞋,每人身背一支長槍,腰間再別一支短槍,長短齊備。悄悄摸到城墻根下,搭成人梯,翻進城里。
“叭!”剛剛進入夢鄉的日偽軍,還沒鬧清是怎么回事,就被打死在床上。日軍這邊,不敢出門,只能胡亂打炮,偵察員們又是幾排步槍子彈射過去,日軍更急了,嘰哩哇啦說著,盲目地到處跑。那邊偽軍駐地,偵察員們也毫不客氣地用短槍挨個兒點他們的名:叫你們投靠日本鬼子殺同胞!今天送你們去見閻王!等到沒被打死的偽軍摸起槍來,偵察員們早已金蟬脫殼抽身走人了。
受到打擊的日軍和偽軍,都把對方當新四軍,把所有的炮彈,子彈都狂瀉給了對方。
天亮了,日本人這才發現原來上了新四軍的當,自家人打自家人,心里那個窩火!日軍大佐不由分說,給了偽軍大隊長兩個大耳刮子。偽軍大隊長被打得兩眼直冒金星,嘴里一聲不敢吭,心里忿忿不平。中午,來安城里幸存的日偽軍一直沒等到援軍,生怕再遭新四軍的襲擊,放火燒了民房,逃向滁縣。
戰事正如羅炳輝所料!逃出來安城的日偽軍,在十團的追擊下,跑得比兔子還快,逃到了八仙山,正好撞進八團昨天晚上就設好的埋伏,團長一聲大喊“打!”機槍吐出火舌,一排排步槍子彈向敵群掃去。
5日,羅炳輝帶著部隊開進來安城。縣政府里空無一人,縣長張百非早在日本人進來安之前就躲避了。羅炳輝一面命全體官兵立即幫老百姓救火,一面找來政治處組織科長朱云謙:“小朱啊,給你個特殊任務。”
朱云謙聽說有任務,還是特殊的,以為又有仗要打,興奮得一個立正敬禮:“報告司令員,請下命令!”
“給你一個連,去把縣長張百非找回來。讓他還是來當縣長,把縣政府搞好,為抗日出力。”
朱云謙聽說是去找國民黨縣長,頭就低了下來,也沒有答“是!”
羅炳輝看出了他的心思:“這任務沒有打沖鋒痛快,是吧?我們黨的統一戰線政策要會執行,對日偽軍要敢打,對中間力量,要會拉。來安是新區,我們建立縣政權的條件還不成熟,張百非這個人,民憤不大,把他拉過來,能影響一大片中間勢力,對我們新四軍非常有利。找他回來,先干著,他搞團結,我們歡迎,他搞摩擦,我們不怕。反正他這個縣長是我們網里的魚。”
朱云謙明白了司令員的用意,一直趕到離城北30里的屯倉,才找到這位國民黨的縣太爺。朱云謙對張百非說:“張縣長,我們奉羅炳輝司令員的命令,前來接你回縣城,縣長的位子還是你來坐。”驚魂未定的張百非聽說新四軍非但不殺他,還重用他,心里感激不盡,連聲答道:“謝謝!謝謝羅司令器重!”
見到羅炳輝,張百非第一句話就是:“羅司令員大恩大德。久聞大名,今日一見,實乃三生有幸!貴軍趕走日軍、偽軍,為民除害,救了縣城黎民,本縣長我稱贊又感激,望羅司令員日后多多關照,我張某愿為抗日效綿薄之力……”
“那好”,羅炳輝順水推舟,給張百非加點壓力:“你愿意抗日我們非常歡迎。我們支持你當縣長,第一要你把縣政府恢復起來,安定民心,維持地方秩序,讓百姓過上太平日子,第二把縣常備大隊組織好,不許騷擾百姓,要配合新四軍抗日,第三……”
“是、是、是、”張百非點頭如搗蒜。“我明白,我一定盡力去做,這第三就是為貴軍籌辦軍糧和錢款。我馬上召集城里士紳開會,號召有錢的出錢,有糧的捐糧。”張百非一本正經地接著話頭。
第一次來安之戰,打擊了日偽軍的囂張氣焰,打出了新四軍的威風,擴大了政治影響,江北地區的抗日局面初步打開。
二打來安,縣城中心開花,趕出城外,全力痛殲日本兵
挨了打,鬼子老實了兩個多月,沒敢有所動作。“嗚—嗚—”的西北風吹落了樹上的黃葉,一陣比一陣緊、一陣比一陣冷,吹得萬木蕭疏,霜降田野白一片,初冬的寒冷逼近江北大地,人們呼出的熱氣形成了水霧。
鬼子和偽軍聽說新四軍的主力在津浦路東一帶活動,就組織了日軍一個小隊,偽軍400多人,乘機侵占了來安城。這次敵人也學乖巧了,怕挨新四軍的打,搶先把主力放到離城十多里的八仙山上埋伏起來。
11月21日,羅炳輝決定將計就計,繞開敵人主力,直搗空虛的來安城。傍晚,風裹著細雨撲面而來,部隊開到來安以北五六里的一個小村子,冷雨中夾著雪花,戰士們渾身濕透,又冷又餓,西北風一吹,上下牙直打架。司令部設在農民的茅屋里,搖搖晃晃的飯桌上,蠟燭的火苗跳動著,羅司令員比照著地圖,心中謀劃著明天攻城的戰斗。敵人現在把主力布置八仙山一帶,城里敵人兵少武器好,光迫擊炮就有三門,還有輕重機槍十幾挺。我軍這面沒有火炮,只有三挺輕機槍,一挺重機槍,接火以后,既要防止滁縣和八仙山兩個方向的日偽軍回援來安,又要將來安守敵一舉殲滅,兵力和武器都難與敵人抗衡。因此揚長避短是上策,不能強攻,只可智取。城里敵人占據著豪紳們的大瓦房,但他們對周圍情況不熟,不敢輕舉妄動,而我們有了上次打來安的經驗,對地形了解,可以趁黑夜拆開一段城墻,從這個豁口進入城內,打它個城內中心開花。來安拿下后,再集中兵力狠打八仙山的敵人!這個方案得到其他同志的贊同。
22日,天麻麻亮時,一絲絲的雨住了,一朵朵的雪花飄得更密了。司令部北移到了張山集。剛到街口,就見一條南北長街上,滿是穿著黃大衣的廣西兵,有的拖著槍,垂頭喪氣地坐在屋檐下;有的哼著小調晃來晃去。幾個大兵操著一口廣西話,嘰哩呱拉,吵吵嚷嚷,在追雞攆狗。一個矮個子兵提著只蘆花雞,可能是個小頭目,看到騎著騾子的羅炳輝,后面跟著挎短槍的通訊員,知道來頭不小,忙大喊一聲“立正!”他兩腳并攏,身子筆挺。羅炳輝下了騾背,問:“你是哪個部隊的?”
他答:“國民黨廣西軍來安縣常備大隊的。”
羅炳輝正色道:“你們吃了老百姓提供的軍糧,為什么不打鬼子,棄城逃到這兒來?”
“是,是我們的長官不叫打呀,說要讓新四軍去打。”
“你們長官在哪里?”
小個子兵用手一指:“那邊酒館里。”
酒館里烏煙瘴氣,雞骨頭、魚刺扔得滿地,桌上堆滿菜碗、酒杯,幾個穿黃軍裝的官兒歪歪斜斜坐在桌旁,猛地見到新四軍推門而入,吃驚地丟下碗筷。參謀大聲說:“這是我們新四軍五支隊司令員!誰是常備大隊長?”
一個凹眼凸額,尖嘴瘦腮活像只猴子的家伙站起來,抖著嘴唇:“卑人就、就是。”
羅炳輝斥責他:“常備大隊長不守備來安,任憑日本鬼子殺人放火,欺壓百姓。你們棄城逃到這兒來騷擾百姓,還算是軍人嗎?!”
走出酒館不多遠,騎兵通訊員就飛奔來報:“八團按原計劃攻進來安城,正和鬼子偽軍打巷戰。”
羅炳輝快步登上山,舉起望遠鏡向來安方向瞭望,觀察城內敵人的動靜。山頭上雪花飛舞,寒風刺骨,時間已是中午,大家都沒吃飯,肚子餓得咕咕叫。羅炳輝派通訊員買來十幾只雞蛋,每人發到兩個,沒有火煮,便敲碎蛋殼,生喝了下去。
雪停了,風勢也小了。突然見來安城里騰起幾股煙柱,黑黑濃濃的煙四處升騰。接著,又有四五處地方同時冒出黑煙,整個來安城陷在濃濃煙霧中,由遠而近傳來槍聲,接著有幾發炮彈“咣、咣、咚、咚”地在山腳下、山坡上爆炸,羅炳輝向參謀一揮手,“敵人逃跑了!通訊員,命令十團火速趕來張山集增援,堵住從來安逃出的日偽軍。警衛團,跟我來!”話未落音,人已沖出幾米遠了。
忽聽羅司令員一聲命令:“臥倒!”一顆炮彈呼嘯著飛過戰士們的頭頂,在不遠處爆炸,一個警衛員受了傷,另一個警衛員焦急地說:“司令員,這里危險,趕快轉移。”說著就來拉羅炳輝:“走吧。”
羅炳輝拍拍身上的硝煙塵土,不慌不忙地笑著說:“第一顆炮彈落下的地方,第二顆炮彈是不會再光顧的,這里不會有危險哩!”
逃出來安的日偽軍惶惶然如喪家之犬,想通過張山集,奔向滁縣。正好撞到了新四軍的槍口上,十團已及時趕到,敵人被打得只有招架之功,無還手之力。新四軍的三挺機槍同時向山坡下猛掃,子彈急雨似地飛出,沖在前面的偽軍開始往后退。但鬼子嘴里喊著“八格呀嚕”,端著三八大蓋式步槍,不要命地撲上來。偏在這時,唯一的那挺捷克式重機槍卻卡殼了!機槍手急得滿頭大汗,幾十個鬼子和偽軍趁機爬上山來,閃亮亮的鋼盔清晰可見,皮靴咯吱咯吱的響聲也清楚地傳來,離戰士們只有20多米了,戰情萬分危急。猛地,羅炳輝從山石后面閃出來,隱蔽在另一塊山石背后,大喝一聲:“看準了打!”舉起手中的左輪手槍“叭、叭、叭”三響,發發命中,三個沖在前面的鬼子應聲倒地。接著只見左輪槍上的紅綢像火舌似地閃動,舞出好看的紅色弧線,“叭”一個點射,“叭”又一個點射,鬼子偽軍沒一個能逃脫。伏在樹林、草叢、亂石中的戰士們受到鼓舞,占著居高臨下的有利地形,一齊瞄準開火。鬼子偽軍身處山下,既不好隱蔽,開槍又找不到目標,只好槍口朝天,放槍壯膽,跌跌撞撞地滾下坡去。
埋伏在八仙山的敵人等了半天沒有見到人影,知道被新四軍識破,白忙一場,急忙往來安趕。半道上見城里火光沖天,濃煙滾滾,知道自己人在來安城里吃了虧,又加快了步子。誰知沒走多遠,就聽到張山集密集的槍聲傳來,鬼子和偽軍知道張山集方向肯定是新四軍的主力。到底有多少新四軍,他們心中也沒數,生怕撞上去是白送死。日軍小隊長趕忙命令回撤滁縣,偽軍見鬼子掉頭,立馬也折回頭。土路上,偽軍、日軍擠擠攘攘爭相逃跑,鬼子哪能讓偽軍跑在自己頭里?鬼子小隊長抽出指揮刀指著偽軍大喊:“八格呀嚕!你們,統統地慢慢跑。讓皇軍,在前面,你們殿后,保護皇軍!”偽軍心里又氣又恨又怕:“小狗日的,打新四軍你們讓我們沖在前面送死,現在回大本營你叫我們跑在后面,做你們的擋箭牌!還是送死。真他媽的狗娘養的!”心里忿忿不平,嘴里不敢說,否則皇軍會叫他們“統統死啦死啦的!”偽軍只得讓出通道,讓皇軍先逃。
日偽軍第二次侵犯來安除了放幾把火以外,又沒有占著便宜。大火燒毀了老百姓的房屋,也燃起了老百姓心中仇恨的怒火,新四軍戰士們抗日殺敵的情緒更高漲了。軍民團結共同抗戰的局面初步形成。
冬去春來,南來的大雁排成人字形飛過高山,越過長江,向北飛去,淮河以南,津浦鐵路兩側的田野里,油菜花兒黃,蠶豆花兒噴噴香,麥苗兒拔節灌漿,一片喜人的豐收景象,老百姓喜上眉梢,打心眼里感謝新四軍五支隊在這里打日本,治頑軍,保老百姓平安,淮南地區抗日根據地初步建立起來。
三打來安,先機擊敵,打出淮南抗日新天地
云南彝良縣羅炳輝將軍紀念館
羅炳輝一面聽著大家的議論,一面眼睛不離地圖,等大家說完了,他抬起頭嚴肅地說:“大家分析得很有道理。敵人的意圖再明顯不過了,是要先下手啦!要是我們在來安方面打不好,讓敵人占了上風,整個淮南根據地形勢就乖張(云南方言,意思是危險)啰!”
“那我們來個搶他之先!”營、團長們同聲說。
“對,正是這樣。”羅司令員接著說:“根據情報,日軍600多,偽軍700多,有六門迫擊炮、十幾挺重機槍,氣焰很兇,要是他們出得城來展開陣勢,還真不好對付呢!可是敵人是從幾處拼攏來的,互相不協調,又沒有發現我們已經到了他們眼前,所以戒備很差。這就好像老虎打盹,有機可乘!我們有前兩次打來安的經驗,城里、城外的地形大家都熟悉,如果我們先下手,打他個措手不及,取勝的把握相當大。”
羅炳輝手指點著地圖,布置道:“八團一營自北門,二營自東門,十團一營自城南,三面圍攻,八團三營及特務連在西門埋伏,隨時準備支援,司令部所屬的教導隊臨時編成突擊隊,隨司令部行動!北門外400米處,那兒有幾棵大樹,司令部就設在樹下。夜里3點,以槍聲為號令,三面同時攻城。”
“好!”各營長們領了任務,分頭行動,一場突襲戰就要開始了。
下弦月從云堆里鉆出,像一盞細細彎彎的天燈,或明或暗地照著大地,戰士們邁著輕捷的腳步,沙沙地向來安方向前進。淡淡的月光下,吳營長發現偵察班的前面有一位向導,心里不滿偵察班長:還帶什么向導呢,這里通往來安的大路、小道,哪一個人不熟?真是閉著眼睛也能摸到。走近一看,原來是房東陳老爹!
吳營長勸陳老爹:“這是打仗,這樣快速的夜行軍,你就別來了。”
這下輪到陳老爹不滿了:“你們打仗,我是去看風景的嗎?吳營長,你知道城墻怎么翻法?日軍、偽軍都擠在哪里?年輕人,跟我走就是了!”
一個小時的急行軍,隊伍來到了來安城下,擔任突擊隊的一連,打算從上次拆開的城墻豁口插進去。陳老爹立即攔阻:“不行,這個豁口會‘咬人’,還是從東北角往上爬,那兒沒有敵人哨兵。”果然,城東北角敵人沒有設崗,只是離城墻里邊不遠,有一座駐扎著偽軍的小院子,行動必須十分小心。云梯架上了,戰士一個個爬上城墻,把小院子包圍起來。二連、三連繞出小巷,直逼城西的小學和鼓樓。
偵察班長一馬當先,扒住墻頭,縱身一躍翻了進去。只聽“哎喲”一聲,原來一個偽軍正在墻內小便,沒料到墻外飛進一個人來,一腳把他蹬倒在地。“不許出聲!”偵察班長一手用駁殼槍抵住偽軍的后腦勺,一手從腰里抽出毛巾塞進他的嘴里。這個偽軍全副武裝,穿得整整齊齊,綁腿也打得緊綁綁的。
“你們從哪里來的?”吳營長問,
“報告長官,是……是從六合縣開來的。”
“你穿得整整齊齊干什么?”
“噢,這是上頭的命令,說天明以后就行動,不準脫衣服睡覺……”
好險啊,幸好搶在了敵人前面!
司令部所屬的教導隊臨時組成突擊隊,他們除了帶武器外,有的拿著一根長竹竿,有的背著一些捆緊的麥秸,這支裝備奇特的隊伍和司令部一起向來安城北前進。
走著走著,發現隊伍后跟著個小黑影,始終和隊伍保持著幾米的距離,隊長警覺起來,悄悄地等小黑影走近。仔細一看,原來是前幾天剛參軍的小司號員。因為他年齡小,只有15歲,個子也小,大家都叫他小點點,還沒有槍發給他,臨出發前,隊長把他留在房東家留守,沒想到他不聲不響地跟上來了。
隊長生氣了:“你這小點點,怎么這樣無組織無紀律?這是去打仗,又不是出去玩。”
無論隊長怎么批評,小點點就是一聲不吭,繼續跟著隊伍走,隊長急了,低吼道:“快回去!打仗是要掉腦袋,斷胳膊斷腿的。”
小點點悶聲悶氣地說了三個字;“我不怕!”心里在說:要是怕死,就不來當新四軍了。
隊長又吼:“不怕也不行,你又沒有槍,空著手,白去送死啊?”
小點點激動了:“我自己繳一支槍!”
羅炳輝在黑暗中輕聲說話了:“就讓他去吧,總要有第一次體驗的。小鬼,跟緊,放機靈點,別讓槍子兒咬了。”
小點點剛想大聲答:“是!”猛地意識到正在夜行軍,趕緊捂住了嘴,黑暗中把頭使勁點了點。
3點整,羅炳輝的左輪手槍“叭、叭叭”,三聲響,進攻全面開始。吳營長帶著戰士們一齊跳入院中,把幾所房子團團圍住,一片“繳槍不殺”的喊聲頓時沖破了月夜的寧靜,擁擠在房內的偽軍,遭到突然襲擊,驚叫起來,有些爬出門外,企圖逃跑,當即被斃倒在門前,屋內的偽軍不敢抵抗,紛紛投降,這部分偽軍很快就被解決了。
按預定計劃,吳營長帶隊直插到城西北角的日軍紅部。紅部是日軍據點內管理政務的機構,通常由最高指揮官主持,也是日軍最高指揮機構所在地。
這是一個大四合院,青磚灰瓦陰森森,院墻高而厚,日軍擠在里面,拼命頑抗,架在墻頭上的機槍不停地吐著火舌,給戰士們造成極大的殺傷力。新四軍由于沒有火炮,步槍的火力又不夠,四合院一時拿不來,眼看快天亮了,仍然消滅不了院中的日軍,戰士們急得直跳。墻頭上輕重機槍還在不停地掃射,形成嚴密的火力網,擋住戰士們不得靠近。若是等天一放亮,戰士將會全部暴露在敵人面前,后果不堪設想。
硬拼顯然是打不過敵人,只有想辦法用計謀。在這黑更半夜,到處是槍聲的環境中,有什么辦法可想?敵人機槍吐出的火舌提醒了大家:用火攻!前兩次日寇放火燒老百姓的草屋,今天新四軍要讓你嘗嘗滋味,讓熱辣辣的火燒掉你藏身的烏龜殼。想好就干!戰士們連續用點著捻子的火藥包向房上扔去,可是瓦房頂部坡度大,火藥包扔上去又滾下來,火團只在房子周圍燃燒。戰士們見用火藥包燒是好辦法,但在房頂上停不住,于是想出了改進的辦法:把草鞋,木棒等綁在火藥包上,火藥包里多放硫磺,使之易燃。又將炸藥裝進竹筒,外面包上浸泡了桐油的破布、稻草,引燃以后甩到房頂上。果然,這兩個方法極好,桐油、草鞋、木棒見火就著,再借著甩包上房的一股風勢,火藥包“呼”地一聲燃燒起來,火焰立即從房頂上散開,撲向屋檐,卷入窗口,頑抗的鬼子兵在烈火中“嗷、嗷”叫著到處亂竄。
這時突擊隊秘密地從城東下水道潛入城內,也趕到了四合院的東邊,4個突擊隊員用竹竿挑著4捆麥秸,舉竿上房。
小點點見機會來了,向隊長要求:“我來點火!”隊長拍了一下小點點的肩,算是應答。因是第一次參戰,小點點心里不免有些緊張,點火的手有些發抖,沒有劃著火柴!其他隊員趕緊來掩護,小點點牙一咬,心一橫,用三四根火柴一起劃,“嚓”,火柴點著了,“轟”,麥秸燃燒起來,熊熊大火燒坍了大門,整個院墻燒成了火墻。
戰士們在一片喊殺聲中沖進院子,敵人伏在墻頭上的輕、重機槍手經火一燒、煙一熏,統統栽下地,被擊斃。
小點點完成點火任務,信心大增,又抱起兩捆麥秸,帶了兩顆手榴彈跟著沖進院子,他借著火光,找準了日軍的大伙房,又舉著火把把伙房點著了,心里痛快著:“這下叫你們吃個屁飯!”他聽到南邊屋子里有動靜,心想肯定躲著日本鬼子,立馬拉開引信,扔進去一個手榴彈,隨著爆炸聲,里面傳出哀嚎,小點點粗著嗓子,學著成人大喊一聲:“把槍扔出來!繳槍不殺!”果然,從門里扔出兩支長槍,小點點趕忙拾起一支背在身上,另一支端在手里。
司令部的通訊員飛快地把火攻的指令傳達到各處,不一會兒,所有日偽據守的房屋都點著了,頓時,來安城里火光四起,烈焰騰空,半邊天都映紅了,青磚在火中燒成了紅磚,噼啪炸裂著亂飛,墻倒屋塌,鬼子偽軍沒了庇護所,在火焰里踉蹌奔命,鬼哭狼嚎。有些鬼子沖出火場,立刻被新四軍打死,僥幸逃脫的想躲進老百姓家,但老百姓家家把門都關得嚴嚴實實。他們只能沿著街巷到處亂竄,或者蹲在角落里發抖,等著當俘虜。
天亮了,兩個多小時的戰斗把敵人打得慘極了,一小部分住在城西北角的日偽軍,乘亂溜出城,又遭游擊隊的截擊,丟下百余具尸體,向滁縣逃去。經搜索,來安城里被打死、打傷、俘虜的鬼子有七八百人,繳獲迫擊炮,輕、重機槍十幾挺,還有長短槍和無數子彈。
這三次打來安城的戰斗,讓日偽軍結結實實嘗到了新四軍五支隊的厲害,再也不敢輕易出動,淮南迎來創建根據地的新局面。
羅炳輝的名聲在淮南大地廣為流傳,震懾著日偽軍,滋潤著老百姓。老鄉們紛紛傳頌:“我們的福將羅司令員一到,家家戶戶開門睡覺!”“羅司令員能掐會算,有先見之明”,能躲過機槍、炮彈,久在沙場征戰,很少負傷,是子彈不敢碰的“軍神”。
(作者系中共江蘇省委黨史工辦調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