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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海動蕩 流離顛沛——新四軍五師老戰士黃福林的戰斗歲月
作者:束華靜 責任編輯:束華靜 來源:《鐵軍》 日期:2015-11-09 瀏覽次數:7836
黃福林
約好的下了飛機就去黃福林(又名小黃河)老人家中采訪,結果飛機延誤,采訪時間一改再改而推遲至次日下午。去之前擔心老人會對此“置氣”,誰知老人不僅全然不提采訪改期之事,還關切地問我初到云南習不習慣。關切的話語,和藹的面容,使我緊張的心情放松了下來,距離感一下全無。我們坐在客廳里,沙發前的茶幾上全是老人閱讀學習的材料和書籍,他已是89歲的高齡,真是活到老學到老啊!
小“孤兒”變成小戰士
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家在天津的黃福林一下變成了“孤兒”,父親心疼兒子,流浪中把兒子送出戰火連天的天津,送到了西安。白天12歲的黃福林四處當雜工做學徒,晚上躺在孤兒院的地上就會想起當初,離開天津之后一路的狼狽遷徙,人們成群外出逃難,中國廣闊的大地上,路在山與山間回轉,路上,全是移動的難民——這一切他都看在了眼里。
1938年一次跟著縫紉廠師傅出差河南信陽的途中,他跟著朱大鵬借機參加了革命部隊。在新四軍五師的“孩子劇團”,比他還小一歲的小戰友,教會他識字。簡易的政治課本上“中國共產黨是中國工人階級的先鋒隊”,“中國人四萬萬,有好人有壞蛋”……給了黃福林政治的初蒙。
這個由20來個天真活潑的孩子在竹溝八團留守處組成的劇團,在成立不久就南下深入敵后和部隊一塊過著艱苦的戰斗生活。憑著頑強的毅力和意志,小家伙們很快適應了敵后游擊戰的環境。夜行軍時,孩子劇團也得摸黑走三四十里路,如遇到敵情嚴重,還要強行軍七八十里。當時發的軍衣軍帽都不合身,反而襯得黃福林們那幼稚的臉龐上有幾分成熟的氣質。可鞋子不合腳就麻煩了,一些孩子穿的是自己學著打的草鞋,套在腳上松松垮垮的,爬不了幾里山路就要散架。遇到雨天更糟糕,踩進泥漿里就拔不出來了,只能光著腳走路。
那是個“滾稻草”的年代,上上下下,從司令員到馬夫,宿營時都離不開稻草。“鋪稻草,蓋稻草,稻草窩里生虼蚤。”黃福林說:“這話一點不假,一覺醒來,誰也逃不脫一身的疙瘩。我們每每宿營都是在堂屋中央鋪上兩捆從老鄉處借來的稻草。”疲憊不堪的孩子們有時背包不卸、鞋子不脫,就橫七豎八地倒進稻草窩里了。男女無別,你壓著我的膀子,我枕著你的肚子就酣酣地入夢了。隊長、指導員把大幅幕布打開蓋在大伙身上當被子。只要有一個人醒了,一掀幕布,大家都醒了,睜開朦朧的睡眼相互瞧瞧,男孩女孩各有睡相,常常會爆發出一陣饒有趣味的大笑。
史沫特萊給我們捉“革命蟲”
1940年2月,美國著名女作家、記者艾格尼絲·史沫特萊和我國著名女記者、女作詞家安娥一起到根據地訪問。她們剪著同樣的短發,穿著同樣的灰棉軍裝,掛著小手槍,騎著棗紅馬,威風又灑脫。
1940 年,史沫特萊為劇團的孩子們合影。前排低著頭的
就是史沫特萊的“中國兒子”盛國華,黃福林站于盛國華后
“史沫特萊觀看了我們的演出后非常感動,跑到我們住的房子里,燃起稻草燒水,拿老鄉的木盆給我們洗澡,還翻動內衣幫我們捉虱子(那時都戲稱‘革命蟲’)。她看到我們中有的‘打擺子’(發瘧疾),有的長疥瘡,有的身體很瘦弱,想讓我們擺脫這惡劣的環境,提議帶我們去美國搞街頭演出,為抗日根據地軍民募捐,當然最后沒能成行。”黃福林遺憾地說。
相處幾天,史沫特萊和安娥與孩子們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分別時我們依依不舍,史沫特萊女士把照顧她生活的盛國華認做自己的‘中國兒子’,還給大家照了許多相。至今我還保存有一張在京山八字門的全家福照片,看上去,我們是一窩子地道的‘小土八路’。”
跟隨李先念中原突圍
黃福林16歲入黨,1943年18歲時被調到五師十三旅三十七團任特務連指導員。往后的抗戰歲月,他一直在李先念身邊。
“我們在敵后和敵偽頑斗爭中,從新四軍豫鄂獨立游擊支隊,到新四軍豫鄂挺進縱隊到新四軍五師,再到中原軍區,我們發展成了一支有5萬人的大軍。1946年6月我是軍區保衛干事兼手槍隊指導員,跟隨李先念參加了著名的中原突圍。”
當時以李先念為師長的新四軍五師、以王震為旅長的八路軍三五九旅、以王樹聲為司令員的豫西軍區部隊合編而成的中原軍區共6萬人,被國民黨10個整編師30萬美式裝備的正規軍,緊緊地圍困在湖北大悟縣宣化店周圍方圓不到百十公里范圍之內,無食少藥,與全國其他解放區相隔甚遠,在全國形成了孤軍作戰的局勢。蔣介石密令國民黨軍隊7月1日行動,24小時之內將中原軍區部隊全部殲滅。我中原軍區部隊為了爭取主動,于6月26日分七路實行全面突圍。
完全出乎敵人意料,中原軍區主力竟然向西,向蔣管區挺進。經過一個月艱苦卓絕的突圍,中原軍區主力沖破了國民黨30萬軍隊的追堵圍剿,其間強渡唐河之后部隊分成兩路,李先念率機關和主力部隊8000人、王震率領兩個旅7000人。王震打到陜南攻下敵人堅守的玉皇嶺,越過隴海鐵路,一直打回延安。李先念打到陜南南化塘,遇到胡宗南第一軍第一師堅守的高山峻嶺。“我們這一主力(包括機關)從宣化店出發,突破國民黨30萬人包圍圈,打過平漢鐵路,一直向西,在趙川、南化塘的那一場惡戰之后,只剩下1600人。在整整一個月中,強行軍上千里路,我一直做保衛工作跟隨著李先念同志。”三十七團團長夏子厚、四十五團團長汪世才兩位紅軍團長一馬當先,率領部隊17次沖鋒,扯開南化塘一個山口,掩護李先念、陳少敏、鄭位三等首長及部隊越過了山嶺。
黃福林也跟著部隊一起進入陜南,他說:“這時部隊和當地龔德芳領導的游擊隊合編。奉中央指示,成立了陜南軍區。我被調到二團二營任教導員。”陜南地區山多人稀而且非常貧窮,部隊常吃不飽飯,睡不上覺。國民黨部隊仗著絕對優勢進行反復掃蕩。我們部隊常常遭到重大損失,團部也被敵人襲擊。在敵強我弱的形勢下,實在難以堅持。
“1947年4月,中央決定撤銷陜南軍區,部隊集中起來打回伏牛山、穿過隴海路、強渡黃河、進入山西根據地,我被調到中原局中原軍區黨校機關任協理員,副校長是任質斌。在蔣管區作戰,沿途都是我們戰友的烈士碑,陜南的烈士陵園里,有犧牲的著名紅軍團長汪世才、游擊隊司令龔德芳等烈士,想起來真叫人痛心!”
1960年,黃福林到北京參加全國第三屆文藝工作者代表大會,在人民大會堂見到李先念同志,李先念立刻叫出他的名字:“這是我們五師最俏皮的小鬼黃福林嘛!”
剛下過雨的昆明雖說是“一雨入冬”,但氣溫并不是很低,只是窗外狂風大作。在“呼呼”的風聲中,黃福林老人將他的戰斗歲月講給我聽,提到自己的父親,老人抑制不住傷心的淚水:“我都不知道父親是什么時候走的!”
黃福林自打12歲被父親帶著離開了天津,就一直跟隨著新四軍五師四處征戰,從此再沒有回故鄉天津生活過。1955年昆明軍區成立,他被調到昆明,歷任十四軍軍報總編輯、四十師政治部宣傳科科長、軍政治部宣傳處副處長、軍區后勤部政治部副主任。但是這么多年過去了,他話語中的“津”味不減,真是“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啊!
愿這位慈祥的長者健康、長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