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軍》
- 特稿
- 老兵親述
- 尋訪新四軍老戰士
- 中國夢·邊防情
- 多彩軍營
- 昔日根據地 今日新農村
- 海洋島嶼與國防
- 感懷新四軍
- 新四軍詩詞品讀
- 崢嶸歲月
- 綿綿思念
- 將帥傳奇
- 史林新葉
- 老兵風采
- 鐵軍精神進校園
- 我與新四軍
- 紅色景點
- 藝苑
- 連載
- 本刊專訪
- 特別閱讀
- 我與鐵軍
- 新四軍故事匯
《鐵軍·紀實》
《鐵軍·國防》
您的位置: 首頁 > 《鐵軍》 > 綿綿思念 > 獨臂虎將廖政國
獨臂虎將廖政國
作者:廖一囡 責任編輯:魏冉 來源:《鐵軍》 日期:2015-12-17 瀏覽次數:7834
我的父親廖政國他膽略過人,敢帶領百十號人闖入日軍重兵把守的機場大鬧天宮;他赤膽忠心,危難時刻最先想到的是戰友的生命安全;他驍勇善戰,最拿手的就是在戰局危重之時出奇制勝。從一名普通的紅軍戰士成長為令敵人聞風喪膽的虎將,他用自己殘缺的身體和40多年的革命征程,書寫了一個個傳奇故事。
廖政國
在新中國燦若星河的開國將領中有12位將領備受矚目,毛澤東曾高興地稱“舊時代是沒有的,只有我們的紅軍部隊,才能培養出這樣的獨特人才!”他們就是中外將軍譜上頗為奇特的獨臂將軍,我的父親廖政國就是其中一位。他膽略過人,敢帶領百十號人闖入日軍重兵把守的機場大鬧天宮;他赤膽忠心,危難時刻最先想到的是戰友的生命安全;他驍勇善戰,最拿手的就是在戰局危重之時出奇制勝。從一名普通的紅軍戰士成長為令敵人聞風喪膽的虎將,他用自己殘缺的身體和40多年的革命征程,書寫了一個個傳奇故事。
江抗東進澄錫虞 率部強渡吳淞江
廖政國1913年生于河南息縣,原名廖光清。1930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參加中國工農紅軍,經歷了長征。
1938年2月,廖政國從延安抗大畢業,隨袁國平到新四軍工作,被任命為第三支隊六團二營副營長。從蒼茫荒瘠的黃土高原到山清水秀的江南腹地,廖政國的心情格外舒暢,干起工作來更是有板有眼,不久即升任二營營長。為了在日軍眼皮底下開辟抗日根據地,1939年5月,六團奉命以“江南抗日義勇軍二路”(簡稱江抗)的名義,從句容的茅山向上海近郊挺進,廖政國改任“江抗”二路第二支隊支隊長。
上海是侵華日軍的重要據點,在這一帶打擊日軍,對指揮員的膽略無疑是一個極大的考驗。廖政國不負眾托,僅用三四天就帶領二支隊沖破日偽軍的重重封鎖,直插澄(江陰)錫(無錫)虞(常熟)地區。5月31日清晨,在江陰的一個小鎮子黃土塘,與正掃蕩的日軍遭遇,打響了“江抗”東進的第一仗。戰斗中,廖政國抱著一挺輕機槍,沖鋒在前,所向披靡,600多名日軍被打得落花流水。之后,他們又和趕來增援的一支隊擊退了國民黨頑軍“忠義救國軍”配合日軍對新四軍發起的進攻,取得了抗日反頑的雙重勝利。隊伍也從出發時的三個連、數百號人擴展到了六個連、兩個機槍排、1200多人。
正當滸墅關戰斗勝利的消息到處傳播時,6月底,廖政國已率部與江抗五路一道繼續東進,直向上海近郊奔去。由于沒有軍用地圖,廖政國只能靠一本中學生用的地圖組織行軍。這天,隊伍經過一夜急行軍來到了一條江邊,廖政國在地圖上怎么也找不到這條江的名字,只知道這里離上海不遠了,向附近老鄉一打聽,才知道這是吳淞江。已經到上海地界了!考慮到白天渡江易暴露目標,廖政國向同行的“江抗”副指揮吳焜請示后,便把部隊帶到江邊的竹林里隱蔽了起來,準備到晚上再渡江。
火盆似的太陽悄悄爬上了竹梢,理應熱鬧的江面,卻平靜得不見一條船只。情形不妙,廖政國不禁眉頭一皺,預感部隊很可能鉆入了日軍的包圍圈中。他與吳副指揮研究后決定:無論如何要渡過江去。就在這時,公路上突然馬達轟鳴,十幾輛滿載全副武裝日軍的卡車開過,幾條日軍汽艇從下游駛來,空中出現了兩架敵機……“一定要找到船只!”廖政國大聲地命令著,好不容易找來了五條木船,當先過江的五路渡到江中心時,二支隊與鬼子接上了火,廖政國率部掩護著部隊過江。鬼子的步機槍、擲彈筒、小鋼炮和裝甲車,坦克上的武器射擊聲響成一片,莊稼地被打得塵土彌漫。最終二支隊的連隊除五連外全都安全渡過江,敵人的炮彈在江心爆炸,掀起巨浪,嚇得渡過江去的木船船老大不敢再回來。剩下的五連怎么辦?廖政國毫不猶豫地縱身跳入江中,游到對岸,帶回兩條船,無奈一條船船老大中途還是嚇跑了。剩下的部隊全部上了過來的這一條船,還是有兩個班走不了,只能隱蔽到了村邊的兩個山芋窖中,伺機行動。廖政國再次跳入江中泅渡過江,憑借過人的水性和良好的體力游到了對岸。當晚,五連一排長帶著兩個班渡江過來了。隨后,部隊在青浦觀音堂地區與在這里活動的游擊隊會合了。
這時恰逢日軍掃蕩,二支隊與會師的部隊相互配合,成功粉碎了日軍的四路圍攻。正當我方部隊快要撤出戰斗時,頑軍許雷生部突然趕來偷襲。7月下旬,廖政國與吳副指揮對許部進行了殲滅性的打擊,打得他們向上海方向落荒而逃。
為保戰友彈炸手 斷臂“換”來美姻緣
廖政國身材高大,目光銳利,眉宇間透著一股堅定的英氣,無論是長征時爬雪山過草地還是橫渡吳淞江,他都用自己一雙堅實的臂膀承擔了革命的重任。成為獨臂戰將,并非他本人所愿,卻是他剎那間鄭重的抉擇……
1940年10月的一天,黃橋決戰后,部隊在黃橋鎮休整,一所寬敞的農家大院里,散坐在墻根下的人,正愜意地享受灑在身上的陽光。新四軍第一縱隊四團的一群干部圍坐在廖政國的屋里,聽團長講手榴彈的構造原理與使用方法。突然一聲巨響,緊接著,一股濃煙噴涌而出。
院子里的眾人頓時一驚,一個個飛身躍起,一下子就把廖政國的房子圍了個水泄不通。屋里,只見廖政國渾身是血地倒在地上,他的右臂,已被炸得血肉模糊了。“快找軍醫來!”眾人焦急萬分……
原來,黃橋決戰后,新四軍從頑軍手中繳獲了大批武器,可部隊對“泰州造”的手榴彈意見最大,長長的木柄上涂著桐油,亮晃晃的很是威風,可扔出去三個只響一個,經常扔出去后又被敵人扔回來,有時手榴彈一脫手就炸,一炸兩半,沒什么殺傷力。廖政國聽到反應后,決定要將這里面的奧妙弄個明白。在試投了大半箱手榴彈后,他心中便有了譜:關鍵在引線。他決定給部隊干部講解一下這種手榴彈的構造性能及使用方法,然而,就在廖政國拆卸分解手榴彈講解時,手榴彈突然冒出了一縷白煙。
“不好,要出事!”直覺告訴廖政國手榴彈就要爆炸了,他原本可以把手榴彈迅速地扔出屋子,但此時在他周圍的每一個方位都有人,廖政國毫不猶豫地站了起來,右手高舉手榴彈,硬是讓手榴彈在手里爆炸……所幸,這顆手榴彈殺傷力不大,奪去的只是廖政國的右手與小臂。
正當大伙兒急切地等待軍醫到來時,廖政國蘇醒了過來,他似乎察覺到了自己的傷情,艱難地環視了一下圍在身邊的干部戰士說:“我不要緊,……大家有沒有傷……”話未說完,廖政國又昏死過去。為了保護戰友,廖政國義無反顧地選擇了犧牲自己;在斷臂劇痛中,他念念不忘的依然還是戰友的安危。在場的干部戰士見狀,無不落下滾滾熱淚。
雖然縱隊野戰醫院為搶治廖政國竭盡全力,但苦于缺醫少藥,最終未能保住他的右臂。戰友們痛惜不已,可廖政國卻像沒事人一樣,傷口尚未痊愈,就回到了團里。他下決心要用一條手臂去完成別人用兩條手臂完成的事情。雖然身邊有警衛員及其他隨行人員的照顧,但他要自力更生。剛開始,廖政國使用左手吃飯總感覺很別扭,不是夾不上,就是夾上送不到嘴里去。于是,他就先試著左手用勺子,等勺子用熟練了,筷子也跟著用熟練了。用一只手洗臉可以,但擰毛巾不行,于是他又想到用牙齒,硬是用牙咬緊毛巾的一頭,單手把毛巾擰干。憑著頑強的精神和意志,廖政國不僅學會了單手穿衣、洗臉、吃飯,還學會了左手寫字、打槍、游泳、劃船,而且字寫得十分工整,槍也打得百發百中,令人嘆為觀止。
或許,正是應了古人禍福相倚的名言,“獨膀子”給廖政國帶來了很多不便,卻也成就了他的美滿姻緣。廖政國受傷住進縱隊野戰醫院后,18歲的揚州姑娘、醫療隊長蔡瑾如與他相識了。姑娘被廖政國的壯舉深深感動,廖政國在與蔡瑾如的交往中,也漸漸為姑娘的善良和美麗所傾倒,但想到自己是一個缺胳膊的殘廢,搞不好要拖累姑娘一輩子,便將愛慕之情深深地隱藏在了心底。幸好縱隊司令員葉飛在探望廖政國時察覺了一些眉目,回去與參謀長張藩一合計,商定由張藩出面牽線搭橋。“我是斷臂換良妻呀!”每每提及此事,廖政國總認為這是自己這輩子最幸福的事情。
阻擊敢打反沖擊 穿插巧破兩面敵
1948年的中華大地,硝煙滾滾,戰火紛飛,解放戰爭的勝利近在眼前。時任華東野戰軍第一縱隊第一師師長的廖政國難抑心中的激動與喜悅,在豫東遼闊的大地上,他揮師大膽穿插,勇于攻堅,迂回掏心,屢屢用靈活機動的戰術打得國民黨部隊潰不成軍。
是年6月17日,開封戰役展開,國民黨當局急令邱清泉兵團向開封馳援,廖政國奉命率部阻擊。站在地圖前,廖政國揮動獨臂反復比劃,決定在蘭考東北部的淤黃河兩岸對敵實施阻擊。淤黃河兩岸地勢平坦開闊,風大沙多,一旦起風,往往飛沙走石,天昏地暗,在這里實施阻擊極易被敵人鉆空子。有人善意地提醒廖政國,他卻呵呵一笑:“我就是要敵人來鉆空子。”
21日拂曉時分,漫天大風卷起黃沙迷得人眼睛都睜不開,國民黨軍果如廖政國預料的那樣,一番炮火準備后,在坦克的掩護下向華野一縱一師陣地蜂擁而來。由于邱清泉下了死命令,這次敵人的進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瘋狂。臨近中午時分,有的敵軍已攻至一師的營連級指揮所,不時有子彈嗖嗖地在師指揮所上空掠過。“敵人太頑強了,怎么辦,師長?”人們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廖政國。只見他鎮定地穿梭于指揮所和前沿陣地之間,敵人越來越近了,廖政國的心也越來越靜,終于,他用僅有的左手拿起了電話:“我命令,全師實行反沖擊,與敵展開白刃戰!”
師長一聲令下,全師指戰員紛紛躍出戰壕,端起刺刀,與敵肉搏。國民黨軍的瘋狂進攻全靠手中的重武器裝備,根本就沒想過近戰,更不用說用刺刀搏殺。敵人的攻擊很快就被擊退了,直至次日開封解放,邱清泉的部隊都沒能前進半步。
開封戰役一結束,華東野戰軍首長就決定主動放棄開封,組織睢杞戰役,廖政國部奉命參與組成突擊兵團,統一由一縱司令員葉飛指揮,圍殲國民黨區壽年兵團。與兄弟部隊有所不同的是,廖政國的一師擔負的是最危險的任務——沿睢縣城西側實施穿插,劈開整編七十五師和整編七十二師,分割區兵團的防御體系。廖政國受領任務后,葉飛關切地說道:“插入敵人的夾縫里,你們的日子可不好過啊!”“請司令員放心,一師保證完成任務!”廖政國斬釘截鐵地答道。
廖政國是個說到做到的人,為了全局,不怕兩面受敵。這對廖政國來說,已不是第一次。孟良崮戰役,也是成功的穿插、分割了整編二十五師與整編七十四師,被圍困在山頂的張靈甫,千呼萬喚著相距只有四五里的友鄰黃百韜部,中間阻隔著他們的就是廖政國的一縱一師,這是一道他們至死也無法逾越的銅墻鐵壁。
6月28日夜,廖政國率部一舉攻占16個村莊,撕開了縱深20華里、寬約4華里的豁口,從整編七十五師與整編七十二師之間楔入一舉成功,將兩個師的聯系割斷。敵人開始反撲,企圖用夾擊的方法消滅楔入的一師。由于一師占領的地段過于狹窄,東面敵七十二師的炮彈從一師的陣地上空飛過,正好落在西面敵七十五師的陣地前沿。敵七十五師不甘示弱,也集中炮火反擊。敵人仗著人多,彈藥充裕,相互打得暈頭轉向。在廖政國的指揮下,一縱一師又成為了一道打不爛、推不倒的銅墻鐵壁,把敵七十五師與敵七十二師隔在“墻”的東西兩側,使其陷入了進退維谷的絕境。接著,廖政國在部隊傷亡較大的情況下,留下少數部隊對東面整編七十二師進行警戒,集中兵力,出人意料地向整編七十五師第六旅發起攻擊。戰斗至6月30日下午,全殲第六旅,生俘旅長以下1500余人。葉飛獲悉戰報后,興奮地打來電話:“廖獨膀子,是你們打開了圍殲區兵團的局面!”
廖政國在豫東戰場處變不驚、應變有方的杰出表現,多次使部隊轉危為安,向世人展示了他“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麋鹿興于左而目不瞬”的戰將風采。
朝鮮戰場鑄經典 驍將蒙冤亦英杰
1950年朝鮮戰爭開始后,廖政國任志愿軍第九兵團第二十軍副軍長。1951年5月,二十軍剛經歷了第五次戰役的連續作戰后,部隊減員較大,糧彈奇缺,急需休整,部隊奉命移防回撤。這時,美軍不甘心失敗,集中了六個師和李偽軍的四個師,以摩托化步兵、炮兵、坦克兵和空降兵組成“特遣隊”,在東線對志愿軍發起了閃擊戰。正撤退到華川地區的二十軍,為了打擊美軍的猖狂氣焰,掩護跟在其后的二十七軍、朝鮮人民第五集團軍及在這一地區還未撤退的兵站和醫院等,代軍長廖政國毅然決定,在華川以北地區60里的戰線上,部隊就地展開防御戰,阻擊美軍的“閃擊”穿插。事先沒有任何計劃,也未接到任何上級指令,只要對戰局有力,就會主動采取行動,這是廖政國一貫的戰斗作風。從5月25日到7月15日二十七軍接防,二十軍在華川頑強奮戰50天,將由行進間就地展開阻擊戰的經典戰例留在了朝鮮戰場。
從朝鮮回國后,廖政國歷任二十軍軍長、上海警備區副司令員、舟嵊要塞區司令員、上海警備區司令員等職。其間,他曾實地勘察上百個大小島嶼,經常深入前沿哨所和基層連隊,受到廣大指戰員的一致愛戴和尊敬。然而,就是這樣一位在戰爭年代屢建奇功、和平時期兢兢業業的戰將,在黑白顛倒的動亂年代里也沒能逃脫厄運,多次受到逼供和批斗,被折磨得渾身是病、瘦弱不堪。1972年4月16日,這位獨臂英杰因病含冤逝去,終年57歲。
歷史是公正的,黨和人民并沒有忘記這位為中國人民革命和解放事業躍馬疆場的獨臂驍將。1979年4月,上海警備區黨委做出《關于為廖政國同志徹底平反的決定》,撤銷了一切誣蔑將軍的不實之詞,對受株連的夫人史凌(蔡瑾如)等人也徹底平反,恢復名譽。在為廖政國召開的平反昭雪大會上,許多與廖政國認識的人,都聞訊自發地前來與會,他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廖將軍永遠活在我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