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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毅說服“山大王”下山改編
作者:胡兆才 責任編輯:李劍 來源:《鐵軍·紀實》2012年第1期 日期:2014-01-20 瀏覽次數:7830
“七七”事變后,國共雙方達成了共同抗日的協議,開始第二次國共合作。中共中央經過考慮,決定將南方八省十四個地區的紅軍游擊隊改編為國民革命軍新編第四軍。然而這一具有歷史意義的大轉變并非易事。幾年來,南方八省的紅軍吃盡了國民黨軍隊的苦頭,一直把國民黨視為可惡的敵人,而如今竟要改編紅軍,與“敵人”合作抗日,自然許多同志在思想上難以接受,對中共中央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政策不理解,所以堅持不下山,因而紅軍游擊隊下山改編工作困難重重。
1937年11月的一天,傍晚時分,湘贛邊區的九龍山脈沉浸在靄靄暮色中,四周一片沉寂。這一帶人煙稀少,常有野獸出沒,湘贛邊紅軍游擊隊便駐扎在這里。忽然,遠處傳來一陣“吱吱扭扭”的聲響打破了靜寂,只見一頂竹轎遠遠地上山來,坐在轎子里的是位中年男子,身著中山裝,鼻梁上架著一副黑色墨鏡,原來他就是陳毅,是中央軍委新四軍分會副書記。陳毅此次前來,正是為了尋找湘贛邊區游擊隊,動員他們下山改編、奔赴抗日前線的。陳毅早就意識到這次“游說”任務艱巨,然而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自己差點就被當成叛徒給誤殺了。
陳毅帶著警衛員宋生發一路前行,被哨兵攔下,并帶到游擊隊參謀長段煥競、政治部主任劉培善的面前。陳毅拿出了項英開出的介紹信,并做了自我介紹,接著說中國形勢發生了根本的變化,西安事變后中國共產黨的政策已由反蔣改為聯蔣抗日,國共已達成共同抗日協議,紅軍游擊隊要下山改編等等。但當時段煥競、劉培善并不認識陳毅,以往的殘酷斗爭培養了他們高度的警惕性,根本不相信面前的人竟然是來勸說他們下山改編的。
劉培善驚異地瞪大了眼睛,說:“陳毅的大名我是聽說過的。可是,你說我們要與國民黨聯合抗日,這事我不相信。俗話說,‘狼行千里要吃人,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蔣介石怎么可能會放下屠刀?你一定是個叛徒!”段煥競拿出一張紙,遞給陳毅說:“一個月前,國民黨報紙說你帶部隊下山投誠,你一定是叛徒!”
陳毅誠懇地解釋說:“我頭一天下山談判,國民黨報紙就造謠說我下山投誠。我知道這事后,提出了強烈抗議,國民黨報紙第二天就更正了,我下山是為了商洽抗日事宜。這張報紙你有沒有呢?”
“不許你亂說!”段煥競大聲制止了陳毅的解釋。
“你現在落在我們手上,只有老實交代,快說,敵人打算如何進攻我們?”劉培善厲聲問道。
于是陳毅就耐心地向他們講解了當前的國內形勢,逐條解釋了《中國共產黨為公布國共合作宣言》以及向國民黨政府提出的五項要求和四項保證。陳毅說:“現在國內外形勢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民族矛盾已超過了階級矛盾。黨中央指示我們,要國共合作,一致對外,集中力量打日本鬼子。南方八省紅軍游擊隊要有計劃、有步驟地下山改編整訓,開赴抗日前線。”
他們覺得陳毅的一番話很有道理,但仍不敢輕信,在他們看來,一心要消滅共產黨的蔣介石,無論如何也不會和共產黨合作的。特別是眼前,山下就駐扎著國民黨的軍隊,怎么能輕易下山呢?
劉培善和段煥競對陳毅的來歷還是不明白,怕處理錯了犯錯誤,于是就將宋生發留下,派兩人帶著劉培善寫給省委書記譚余保的信,把陳毅雙眼蒙上,連夜押著他前往湘贛省委駐地甘子山。
譚余保早已從國民黨的報紙上得知了國共合作的消息,但由于國民黨暗地里推行“北方合作,南方剿共”的政策,因此譚余保根本不相信國共合作的政策,認為這只不過是國民黨騙人的鬼把戲。陳毅被押到了甘子山,譚余保看了介紹信,不分青紅皂白地對陳毅說:“你就是大叛徒!你為什么當叛徒?”說著便命人把陳毅五花大綁捆起來。
當時的場景很亂,大家議論紛紛,有人說:“既然他是叛徒,就趕快殺了他!”接著就有人回應道:“對,叛徒是最可恨的人,殺了他,殺了他!”譚余保說:“大家別急,我馬上進行審問,然后再殺他!”
陳毅心急如焚,他竭盡全力向譚余保解釋,可就是無法獲得譚余保的信任。一連審了好幾天,直到第5天,當譚余保又開始審問時,陳毅再次耐心地向他解釋,自己是黨中央的代表,是專程來找他們下山改編,盡快開赴抗日前線,他認真地說:“我講的這些政策,到底是黨中央的決定還是個人的意見,你可以派人下山問一問。你有意見,可以向中央講。現在,朱總司令他們到南京去了,葉劍英在武漢……”
“朱德、葉劍英,我不管,就是斯大林、毛澤東派人來叫我下山合作,我也要抓起來!”譚余保的情緒相當激動,開始胡言亂語起來。
“你這個混蛋!”陳毅被他激怒了,像一頭猛獅般地咆哮起來:“我忍耐了好幾天,以為你是共產黨員,是紅軍干部,想不到你變得這么壞!毛澤東、斯大林派來的人你也要抓!好啊,你已經離開黨的立場,成為占山為王的土匪頭子了!”陳毅轉過身,面向大家說:“同志們,你們在這樣艱苦的環境下堅持了三年游擊戰爭,不怕艱難,不怕犧牲,我非常佩服。你們的主席罵我是叛徒,我不計較;懷疑也好,吊打也好,我不怪大家。你們對國共合作有抵觸情緒,很難立即接受黨的民族統一戰線政策,這也不難理解,但是我們是共產黨員,是共產黨領導下的紅軍游擊隊,毛澤東、斯大林派來的人怎么可以抓起來呢?這已經背離黨的原則立場了。我們堅持游擊戰爭是應該的,但當土匪就不能干!”說罷,陳毅又對譚余保說:“譚余保,你是共產黨員的話就不能槍斃我,你若是土匪就槍斃我,槍斃我吧!怕死不當共產黨員!”
“好家伙,這個叛徒還滿硬的呢!”譚余保說罷哈哈大笑。接著,他命令馬上把陳毅押走,說什么“不許叛徒在這里宣傳機會主義”。
譚余保叫人打了陳毅幾個耳光,又叫人把陳毅吊了起來。陳毅咬著牙對譚余保說:“國共合作和紅軍改編是鐵的事實,你不信可以派人到吉安去了解一下,免得我們天天打嘴仗。”
譚余保經過一番考慮,決定暫時把陳毅關押起來,同時派交通員劉全到吉安去找中共吉安中心縣委負責人韋瑞珍。韋瑞珍知道譚余保誤會了陳毅,立刻要求劉全火速返回,迅速釋放陳毅,并將中央文件和《抗日救國十大綱領》帶給了譚余保。
譚余保聽了劉全的匯報,看了黨中央的文件,激動得淚珠滾滾,連聲說:“我太魯莽,險些誤了大事!”他深感內疚,親自給陳毅松了綁,抱歉地說:“你來這里5天5夜了,真對不起!”他拉著陳毅的手,涕淚交流:“自從任弼時、王震、肖克同志率領紅六軍團主力離開湘贛邊區、出發長征以后,陳洪時叛變了,彭輝明同志犧牲了,我們留在這里,支撐局面很困難,請你不要見怪。”陳毅非但沒有怪罪譚余保,反而對他革命的堅定性給予了表揚。
幾天后,譚余保率領湘贛紅軍游擊隊下山了。后來這支游擊隊經過整訓,開赴浙江開化,編為新四軍第一支隊第一團第四營。在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中,這支部隊跟隨陳毅南征北戰,東西馳騁,立下了卓越的功勛。
這一次危險的“誤會”,差點要了陳毅的命,而陳毅卻憑借著自己的堅定、勇敢,躲過了這一劫,并以自己特有的學識、風度、口才和人品,成功地說服了“山大王”下山改編,出色地完成了黨中央所交付的重要任務。
作者小傳
胡兆才,著名“軍中演義大王”,南京軍區知名軍旅作家 ,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參與編寫《中國大百科全書》軍事卷;已出版 《中國紅軍演義》《新四軍演義》《八路軍演義》《解放軍演義》《中美決戰在朝鮮》等反映人民軍隊戰斗歷程系列叢書,和《葉飛傳》《許世友傳》《抗戰烽煙》《彭德懷兵法》《徐海東大將傳》《宋美齡傳》《南國梟雄》《總統官邸》《血戰—國民黨正面抗戰紀實》《血染南京》《九大臥底將軍與狼共舞》專著及長篇小說《成吉思汗》《萬水千山》《軍歌嘹亮》等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