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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劍(上)
作者:湯雄 責任編輯:劉順發 來源:《鐵軍·紀實》2012年第1期 日期:2014-01-20 瀏覽次數:7826
但是,緊靠向東樓窗就座的一位身材魁梧、面目英俊的國民黨軍官似對這一切無動于衷,他手執一柄折扇,兩條劍眉微微鎖起,雙目凝視著前方,臉上流露出一副不耐煩的神色。他就是新近被國民黨收編的二十八軍十六師二十二團的團長劉劍。
十年前,劉劍求學于蘇州東吳大學,七七事變后,日寇全面入侵中國,激起了他極大的義憤。他毅然舍棄深造的機會,拉著自己的兄弟劉震,投筆從戎。他們會同一幫志同道合的青年人,仗著幾桿鳥槍梭標,拉起了一支自衛團,與日寇周旋在江淮平原。日寇投降后,這支已有七八百人馬的自衛團被國民黨第二十八軍接收。這一陣來,他親眼目睹了國民黨軍隊的腐敗沒落,心中很不是滋味。尤其對二十八軍軍長叢吉非委派來他團當參謀長的白龍虎更是不滿。白龍虎是叢吉非的小舅子,他名為團參謀長,實際上卻是叢吉非安插在二十二團的釘子。白龍虎借著姐夫的權勢,在團里橫行霸道,有恃無恐,一雙淫眼,總是色迷迷地在劉劍的妻子陳素潔身上亂轉,并有幾次趁劉劍不在身邊,對陳素潔欲施非禮。劉劍有礙于叢吉非軍長的面子,對他的胡作非為看在眼里,恨在心里。此時,白龍虎參謀長又借跳舞為名,死皮賴臉地硬拉陳素潔為舞伴,跳個沒完。眼看夜色漸深,他還纏住素潔不放,這讓劉劍大大不悅。
緊挨劉劍坐的是他的親弟弟劉震,從他領章上的軍銜標志二杠一星可以看出,他是個營長級別。劉震是位剛直驍勇、急躁暴烈的黑大漢子,滿臉絡腮胡,一雙鈴鐺眼,兩條濃眉如漆涂一般。他本來就不喜歡這種摟摟抱抱、扭扭捏捏的“洋舞”,現在見白龍虎如此不要臉面地拉著嫂子跳個不停,肚子里的炸藥已填到了胸腔口。他敞著上衣領子,呼哧呼哧地大喘著粗氣,要不是哥哥劉劍在一邊壓著他,要他冷靜些,他早就沖上去把嫂子拉回來了。
白龍虎是個酒色之徒,名為跳舞,一雙賊眼卻只管色迷迷地在陳素潔的臉龐上亂轉。他摟著素潔舞到人多處就更加放肆了,一只手越摟越緊,幾乎使素潔的雙腳離地而起。
陳素潔為了應付,已陪著白龍虎跳了好幾圈了,現在見白龍虎越來越不像話,急了,把臉扭向一邊,一邊避開白龍虎那張即將要貼近臉頰的臭嘴,一邊哀求道:“參謀長,我累了,實在跳不動了。”
白龍虎非但不理睬,反而猛一用力,把素潔擁在懷中,就勢在素潔的面龐上狠狠親了一下。
陳素潔再也忍耐不住內心的羞怯和恥辱,“啊”地一聲尖叫起來。
樂曲聲嘎然而止,人們不知發生了什么事。劉震一腳踢開前方一張椅子,一個箭步撲到白龍虎面前,右手一掌,把白龍虎推了個趔趄,雙眼怒瞪白龍虎,罵道:“你個小子!你他媽的還像人不像人?”
“震弟!”劉劍氣得臉色煞白地疾步趕上前來,把怒發沖冠的兄弟拉開,兩眼狠狠掃向了白龍虎。
陳素潔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委屈和悲憤,一頭撲到劉劍的肩上.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哈!都像見了鬼似的。這是干什么呀?”白龍虎攤開雙手聳聳肩,嘻皮笑臉地耍著流氓腔。
“白參謀長,你也欺人太甚了!”劉劍氣得說不上話來。
“我告訴你白龍虎!”劉震滿臉的絡腮胡子都乍開了,他手指白龍虎的鷹鉤鼻:“你不要狗仗人勢,無法無天!我劉震不會買你這本賬的!”
白龍虎臉色陡變,用手撥開劉震指上前的右手,狠狠地用帶著訓斥的語氣威脅劉震說:“三營長,你說話可得留些神,別忘了你還是我的部下!”
“呸!什么部下部上的,我告訴你,從今天起你再敢對我嫂子非禮,我劉某認識你,我這把左輪可不認識你!”說著,劉震用手拍了拍腰間的手槍。
“哇哈……說得好,說得好!”白龍虎突然狂笑起來,接著又把臉色一沉,輕描淡寫地說道:“何必呢?大驚小怪的!還不是為了個女人……”
劉震聽到這里,氣不打一處來,撲上去就要打白龍虎。劉劍急忙拖住兄弟。劉震動彈不得,跳著腳痛罵白龍虎。
白龍虎望著暴跳如雷的劉震,太陽穴里的青筋像蚯蚓似地綻了起來。事情鬧到這般田地,已是徹底搞僵。他就要找茬把這對劉家兄弟排除出軍隊,此時,他心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找今天這個借口,把劉家兄弟綁了起來,革去職務,自己獨攬二十二團,也省了往后一片心思。想到這里,白龍虎猛地拔出腰間的手槍,向站在他身后的兩個護兵一揮手,喝道:“弟兄們,上!給我把這個不法分子捆綁起來!”
兩個護兵答應一聲,撲上去扭住劉震就要動手,劉震大吼一聲,飛腿揮拳,左右開弓,就把那兩個家伙打翻在地,隨即,劉震朝一邊呆立的劉劍一瞪眼,喝道:“哥,還愣著干什么?反了算了!”說罷拔出腰間左輪手槍,就向白龍虎瞄準。
白龍虎早就想開槍了,現在見劉震拔出手槍瞄準自已,便眼疾手快,來了個先下手為強,對準劉震“啪”的就是一槍。
劉震一怔,又馬上醒悟過來。“噠噠噠”,一梭子子彈緊追白龍虎而去,打得白龍虎當即腦漿迸裂,倒地斃命。
劉劍奔到白龍虎尸體跟前一看,知道兄弟闖下了大禍,一時不知所措,說不上話來。倒是劉震比他清醒,大聲提醒他說:“阿哥,趕快拉上隊伍,我們反了吧!”
眼看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劉劍深知已無可挽救,便果斷地對兄弟說道:“走,回團部再說。”
弟兄倆帶領十幾個衛兵.離開“嘉樂”,向半里路外的團部駐地奔去。才跑到團部門口.忽聽全城警報大鳴,四周街道一片嘈雜聲。劉劍喘息未定,早有士兵急忙來報,說是叢吉非聽說小舅子被殺,已下令全城戒嚴,揚言要活捉劉家弟兄。
事到如今,劉劍深知只有揭竿而起,才是出路。他一面召集排連級緊急會議,商議如何突圍沖出姑蘇城;一面把全團人馬迅速集中起來,一檢點,發現除了副團長溫錫保,其他弟兄一個不缺。劉劍也顧不得等副團長回來商議,指著地圖命令劉震:帶領部隊,連夜從胥門突圍,沖出姑蘇城,到太湖中的平臺山島上暫時扎營隱蔽。
但是,四出偵察的探子連續報來,全城通向城外的六城門要道口,都由叢吉非設下了層層關卡,探照燈來回搜巡,把整個姑蘇城照得亮如白晝,城頭上居高臨下安排了數十挺輕重機槍,要想突圍已不是一件輕易的事情了。
劉劍弟兄倆正苦苦思索對策、一籌莫展的時侯,素潔的貼身女傭丁媽慌慌張張地來到劉劍身邊,遞上一張紙條說道:“團長,剛才我從外面進來,在門前石階上拾到這張紙條,不知上面寫了些什么……”
劉劍急忙接過紙條一看,不由兩眼一亮,只見紙條上寫著一行鉛筆字,字跡秀麗:
欲突圍,切電源。下太湖,尋光明。
“對!一不做二不體,炸掉他娘的變電所!”劉震一拍大腿,叫了起來。
劉家弟兄說干就干,當即從團部警衛排中挑出五六個精明強悍的士兵,帶上炸藥包,由劉震親自帶領,直撲蘇州河邊的變電所。劉劍則召集全團官兵,進行簡明訓話,闡明了這次起義行動,還一再聲明:愿跟著干的一起下太湖去,不愿跟著干的一律予以放行,并發給路費。但全體官兵除了幾位年長的要求回家外,其余的都愿意跟著劉劍下太湖。劉劍隨即作了戰前動員,只等變電所一聲爆炸,全團就從胥門強行突圍。
大約等了一個多小時,眼看時光將臨近凌晨兩點了,眾人正焦急不安,忽聽蘇州河邊一聲巨響,全城燈光一齊熄滅。劉劍左手一揮,一聲大喊:“弟兄們,沖啊!”
他們來到太湖邊時,天色已漸明。時不容緩,迅速收集到20多條大船,直駛向太湖中的平臺山島。
從此,劉劍和他的二十二團就像一只孤獨的大雁,終日飄泊在煙波浩渺的三萬六千頃太湖之中,周旋在太湖中的三十六島、七十二峰之間。他們焦心地傍徨著,尋找著那封匿名信上所提示的光明之處……
此時正值蟹肥魚美的捕獲季節,但由于太湖中又突然來了那么多戴大蓋帽的國民黨官兵,使飽受驚嚇的太湖漁民們再也不敢下湖打魚了。即使有幾戶膽大的漁家因生活所迫不得不下湖,也是在離得遠遠的湖中作業。
就在劉劍他們來到太湖的第三天中午時分,靜靜的湖面上突然爆發出一陣槍聲,一條小船劃破水面,急速地向平臺山方向搖來。不遠處有一艘小汽艇,正緊緊尾隨在小船后面一路追來,“突突突”,汽艇的煙囪里噴吐出一圈圈濃濃的黑煙.顯然正在加快船速。
小船上只有一位二十五六歲的漁家打扮的姑娘,低頭奮力揮動櫓把,向平臺山島劃去。
指揮汽艇追趕那漁姑的不是別人,就是三天前那個兵變的晚上沒有在場的二十二團副團長溫錫保。這個人粗看是個白面書生,其實兇殘毒辣,滿肚子壞水。今天他帶領隨從駕起汽艇,欲上平臺山島尋找劉劍他們。船進太湖,他忽地從望遠鏡中發現湖面上有條小船,駕駛小船的竟是個單身女子,不由頓生疑竇。他料定那女子不是一般漁民,要不然怎會單槳匹舟往這兇險莫測的太湖中闖呢?于是,溫錫保一面命令手下急起直追,一面向天鳴槍示警,企圖威逼那可疑的女子停船就范。不料那女子不慌不忙,反而加快船速。溫錫保又急又惱,親自跳上船頭,指揮緊盯獵物不放。
兩條船兒在湖面上一前一后疾速行駛,但是,那漁姑的小船畢竟跑不過后面的汽艇,眼看距離漸漸縮短,兩船在慢慢接近,汽艇上“抓活的”喊叫聲越來越響。就在這關鍵時刻,那條小船一個急拐彎,駛進了平臺山島前一片蘆葦叢里。
蘆花已經吐白,小船駛進蘆葦叢,頓時像鉆進了迷迷茫茫的云霧里,影蹤全無。溫錫保氣急敗壞地在船上跺著腳,把汽艇繞著蘆葦叢亂轉一氣,卻又不敢貿然進去。
再說那漁姑真不是一般漁民,正是新四軍太湖游擊隊留守處副主任,姓方,單名一個華字。
別看她年紀輕輕,又是個姑娘,她可是太湖游擊隊中赫赫有名的偵察英雄!三天前,太湖留守處得到劉劍部隊由于內訌,已起義進入太湖平臺山島的消息。為摸清這支部隊的真正動機和部隊的裝備情況,太湖游擊隊薛永輝司令特委派方華只身一人深入太湖偵察,沒料想在途中遭遇到溫錫保的追擊。
溫錫保指揮小汽艇圍著蘆葦叢轉了好幾圈,早已心急如火,便令兵士一個個跳入湖中,鉆進蘆葦蕩中去尋找。兵士們很快發現了小船。溫錫保揣摩那女子已經登岸上山,不由心中暗暗得意。他一邊命令汽艇迅速靠岸,一邊親自率領部下登上平臺山島,挨家逐戶地搜索了起來。
方華登岸后,迅速來到一個人家隱蔽了起來。這戶人家的主人復姓司徒,漁民們都稱他為司徒先生。司徒先生年約六十,須發雪白,是個為人忠厚耿直,憂國愛民的老先生。他豪俠好義,支持真理,擁護太湖游擊隊。他家是太湖游擊隊多年來一個可靠的堡壘戶。
司徒老人原在蘇州東吳大學任教,抗日戰爭爆發后,他便憤然離校,回到平臺山島隱居起來。雖然兩鬢如銀,倒也精神矍鑠,當胸一把銀須,飄然一派學者風度。抗日戰爭勝利后,司徒先生非常高興,尤其是國共重慶談判簽訂《雙十協定》后,他更為振奮,滿心以為夢寐以求的和平建國大業從此鋪開了局面。不料幾天前聽說國民黨挑動內戰,反目無情,與共產黨作對,迫害人民,三天前又不知從哪里來了一幫國民黨官兵,在這里安營扎寨,搞得漁民們人心惶惶。所以司徒老先生不由得義憤填膺。今日午后,老人正靠在竹榻上閉目養神。忽然湖面傳來一陣槍聲。正在狐疑猜測之際,驀地,只見下半身濕淋淋的方華來到自己的家。司徒先生忙把方華安頓在夾墻里,剛回到天井里打開大門,外面就沖進來三四個國民黨兵。看他們身上濕淋淋的,不用說就知道他們是來追蹤方華的。
為首一個操著北方口音的家伙,兇神惡煞地沖著司徒先生喝問道:“老頭子,剛才有個女共產黨逃到你這里來嗎?”
司徒先生沉著地搖了搖頭,回答道:“對不起,我這里沒人來過。”
“沒人來過?”那家伙疑惑地望望司徒老人,又賊頭賊腦地向四周打量了一番,然后把目光停留在虛掩的房門上。突然,他臉色勃然一變,當胸一把狠狠抓住司徒老人,喝道:“老家伙,你不老實!你說,內房藏著什么人?”
“什么人?”司徒老先生平靜地回答說,“除了自己家里人外,還有什么人?”
司徒老人模棱兩可的回答及他那泰然自若的神情,激怒了那個家伙,他狠狠地把司徒老人一推,罵道:“媽的,老子要是找出共產黨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喝罷,便向手下一擺腦袋,“跟我搜!”便領頭向內房門沖去。
劉劍來到平臺山島,直到今天才打聽到山下有一位司徒老先生,曾在蘇州東吳大學任教,是太湖一帶備受人們推崇的知名人士。不由心中又喜又疑,心想這位司徒先生,莫不就是當年教過我的司徒漢文先生?于是,趁中午小憩之后,劉劍便與兄弟劉震一起,興沖沖地尋到司徒家。剛進門,正巧遇見兵士非禮,便一聲斥責制止了他們。
劉劍上前一看,這位鶴發童顏的老人不是別人,正是闊別了八年的司徒漢文先生,遂先喝退兵士,然后面向司徒漢文脫下軍帽,彬彬有禮地一躬到底,恭敬地說道:“學生劉劍前來驚擾先生。”
司徒漢文好不奇怪,心想我與你素不相識,怎么對我如此恭敬?定是夜貓子進宅,沒安好心。他心里這么想,嘴上還是敷衍:“請坐,請坐。”
一旁的劉震說聲“不客氣了”,便一屁股坐在一把舊竹椅上。劉劍卻不入座,反而走到司徒漢文面前,伸出雙手輕輕抱司徒的肩膀問道:“司徒先生,您老還認得學生嗎?”
司徒漢文不由一愣,盯住劉劍看了一陣,只感覺這張臉好像在什么地方見過,不過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了。只好搖搖頭說:“老朽眼鈍了,眼鈍了,記不起來了。”
劉劍見老師記不得自己,忙從副官提著的小皮箱中取出一把折扇,“嘩”地打開,恭恭敬敬遞到司徒漢文手里,微笑著說道:“老師,請看!”
司徒漢文接過扇子一看,只見上面畫著一幅潑墨山水,山巒重疊,氣勢磅礴。左上角龍飛鳳舞四個字:“還我山河”。落款是:“雷君鳴之雅正。漢文寫于東吳。一九三七年仲夏。”
這手好書畫并非出于他人之筆,正是司徒老先生親筆所作!看到這里,司徒漢文不由一震,重新打量起了眼前這位國民黨軍官。
“老師,這該記起來了吧?”
“啊!鳴之!是你呀!”司徒漢文恍然夢醒,往事飛快地在腦際間閃過……
記得那天學校停課后,有不少青年學生投筆從戎,毅然奔赴抗日前線。雷鳴之在離校之日,匆匆來向司徒漢文老師告別。在一片慷慨激詞聲中,司徒漢文在雷鳴之手中的折扇上揮筆畫了這幅“還我河山”。正要在扇子背面再題詩一首,突然響起空襲警報,小日本的飛機又來轟炸蘇州城了。師生倆倉促分手,從此杳無音訊……想不到八年后的今天,師生在這里重逢。司徒漢文又驚又喜,翻過折扇背面,一看,依然空白如前。但雷鳴之怎么參加了國民黨?這些年來究竟干了些什么?此番來見自己,究竟何意?一個個問號像走馬燈似的在老先生腦海中沉浮不停。所以,司徒漢文一邊慢悠悠地把折扇收起,一邊不動聲色地說:“照此看來,你真就是當年的雷鳴之呀?!”
“好,好。請坐,請坐。不必客氣。”司徒漢文—邊應付,一邊親手沏上兩杯碧螺春茶。
司徒漢文見到他從前的學生,不由得感慨萬分。本想暢敘師生友誼,轉念一想:不能,現在雖然闊別重逢,近在咫尺,但要是他已不是我當年賞識的熱血男兒,而且是帶兵進犯太湖的反共軍人,那我同他如隔萬丈鴻溝,毫無共同語言。況且內室就藏著一個太湖游擊隊留守處副主任,更不便與他多嚕嗦。所以心想與他客套幾句.聊以敷衍,讓他早點走了拉倒。想到這里,司徒漢文哈哈一笑說道:“真想不到八年離亂之后,劉君功勛彪炳,青云直上。可喜,可賀啊!”
劉劍聽出老師話中有刺,只覺得一陣心酸,非但笑不出來,反而搖搖頭,一聲長嘆:“唉,先生有所不知,學生一言難盡呀……”
司徒漢文止住笑,手捋銀須疑惑地問道:“哦,劉團長還有難盡之言?”
劉劍見老師問及有何難盡之言,便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八年來的經歷都說了出來。說到最后,他一聲長嘆,坦率地說道:“這幾年來,我好比做了一場惡夢。他們天天叫嚷什么‘攘外必先安內’,命令我不打外敵打內戰。唉,老師呀,轉瞬之間,我竟成了釜底之萁呀!”
司徒漢文聽出劉劍的弦外之音,不由心中升起一絲同情之念。但細細一想,不對!既然你不滿國民黨的罪惡行徑,為什么如今又充當了反共的馬前走卒?莫不是滿口假話!所以,單刀直入地說道:“哪里,哪里,如今劉團長再次奉命‘安內’,進兵太湖,不就更勞苦功高了嗎?”
劉劍見老師疑竇未消,干脆把自己這次由于內訌槍打軍長小舅子、炸毀變電所,被迫逃到太湖的經過和盤托出,并把自己盼望和平民主自由,盼望國共再次合作的愿望,一一講了出來。
司徒漢文聽完劉劍一番話,心中還是將信將疑,便開門見山地問道:“那么,此番你下太湖來又為了什么?”
“不瞞老師,學生此番下太湖,實乃是尋求合作訪英才。”
司徒漢文聽到這里,心里一陣氣憤,心想你劉劍明明是帶兵騷擾太湖,還說來尋求合作,把平臺山攪得雞犬不寧。本想把劉劍痛斥一番,只怕惹出麻煩,影響了方華的安全。所以只好忍住氣,譏諷道:“喔,團長這次興師動眾前來太湖,原來是想跟共產黨合作,共商救國大計?好極了,好極了!”
劉劍卻沒聽出司徒漢文這是譏諷之詞,反而推心置腹地說道:“可是由于歷史成見,國共隔閡太深,無從著手進行。老師,你是雙方都推崇的知名人士,想來一定能為學生屈駕奔波……”
“學生想請老師從中周全,引我與新四軍太湖游擊隊薛司令一見。”
司徒漢文聽到這里,不覺一怔,心想原來你姓劉的帶了這么多人馬來尋找新四軍,無非是想從我嘴里獲得線索,好把太湖游擊隊一網打盡。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異想天開!想到這里,司徒不由心里十分氣憤,爽脆地拒絕道:“啊!這可辦不到的。想那薛永輝八百里太湖到處為家,我司徒足不出戶,久已不問政事,又兼年邁力衰,實在難以從命,難以從命……”
劉劍見老師一口拒絕,不由大失所望。正在這時,忽然門外急急忙忙奔進來一個衛兵:“報告團長,太太突然病重了起來,剛才她嘔吐了一陣,現在昏迷不醒。”
“怎么,素潔她……”劉劍聽了,不由焦急起來。陳素潔那晚被調戲后,受到了驚嚇,隨部隊下了太湖,突然頭暈目眩,飲食不思。素潔與劉劍是多年的同窗摯友,婚后兩人情篤意深,素潔突然患病,劉劍不由心如火燎,忙向司徒漢文問道:“老師,請問此地可有醫病的大夫,給內人看一看病?”
司徒一聽,面有難色,按理說,救死扶傷是天地常理,不過現在難辦:“劉團長,實不相瞞,聽說貴軍一到,這里僅有的一位較好的醫生也跑進城里去了。”
一邊的劉震聽了,心里說不出的苦,嘆著氣說:“媽的,老百姓簡直把我們當成老虎了!”
司徒漢文想了想,反問說:“咦,劉團長,你們正規部隊不是都有軍醫的嗎?”
劉震不聽還罷,一聽提起軍醫兩字,氣更粗了:“他媽的!我們那個王八蛋軍醫是個膽小鬼,在那天爆炸變電所的時候,他開小差跑了!”
劉劍見兄弟把話題扯遠,連忙打斷他的話頭說:“你別打岔,讓老師想一想,這里肯定有醫生大夫的……”
劉劍話還沒說完,只聽內房門“咿呀”一聲打開,走出一個年輕的姑娘。這姑娘不是別人,就是方華。此時已換了一身衣裳:身穿藍色士林布旗袍,外罩一件淺灰色毛線套衫,腳上小圓口搭扣布鞋,梳一頭秀整的齊耳短發,手里提一只藤包,一派城里讀書人的打扮。
剛才方華在內房夾墻里聽了半日隔壁戲,把劉劍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現在她聽說劉妻患病,就靈機一動,想用為陳素潔看病這個機會,把劉劍的真實動機和部隊情況摸個清楚。所以,當機立斷鉆出夾墻,跨到外間。
司徒老先生沒防備這一著,不由臉色陡變,“啊”的一聲喊了出來。
司徒漢文畢竟是聰明人,心想方華這樣做,是定有道理的。所以馬上鎮靜下來:“喔,喔,辛苦你了。你舅母的病有好轉,我也放心了。”說著,又向一邊正盯著方華的劉家弟兄說:“劉團長,這是我的外甥女,在蘇州醫科讀書。聽說她舅母身體不好,特地下來探望。”
劉劍一聽,不由喜出望外,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忙笑著對方華說:“照此說來,師妹就是醫生。那是否麻煩師妹跑一趟,給你嫂子看看病呢?”
司徒漢文一聽,急了,讓方華去他們那里看病,不是如入虎穴嗎?定是兇多吉少!萬一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薛司令交代?所以忙結結巴巴地拒絕道:“不,不!劉團長,我外甥女還在求學,臨床經驗不足,如果耽誤了團長夫人的病情,這……”
一邊的劉震聽得火直冒:剛才推說醫生找不到,現在又推托不行,這不明明是存心拒絕么?所以,劉震一時性起,沖著司徒漢文喝道:“你搞什么名堂?見死不救是什么道理?”
方華就是為了要去才自己走出來的,她扶住臉色變得灰白的司徒漢文,坦然說道:“舅舅,我是個醫生。常言道醫家有割股之心。豈能見死不救?何況,這也是我一次實習的好機會,時機延誤不得呀!”
司徒漢文聽方華一番話,心里明白她是要借看病為掩護深入敵營,不由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欽佩之情,連忙點點頭說:“既然你一定要去,那么,娘舅陪你一起去。”
一起去?萬一發生意外,誰把這情況告訴薛司令?我此去是臨時決定的,畢竟有一定的危險。所以,方華堅決不同意,她用力握了握司徒漢文的手,一語雙關地說道:“舅舅你跟我去了,有誰服侍舅母?還是留在家里照料要緊。”
方華的暗示,司徒漢文心領神會,也不再阻攔,只是叮囑方華快去快回,便把方華她們送到大門口,眼睜睜地看著她們離去。
劉劍的團部就設在平臺山島上一座破舊的禹王廟內。
平臺山是方圓不滿三五里的湖心孤島,同蘇州城遙遙相望。島中心這座三開間大小的禹王廟,向來是漁民落腳所在,現在是劉劍的臨時司令部。方華隨劉劍他們穿過枇杷樹林,繞過兩個土墩子,一路來到禹王廟。方華有心向四處觀察,只見沿湖邊桅檣如林,三船一幫,六船一隊。只見大船上美式槍炮配備,條條舢板上哨兵的刺刀閃閃發光。心想這支部隊的確稱得上是國民黨貨真價實的正規軍。
劉劍兄弟倆領方華走進禹王廟,剛站定,只見素潔身邊的貼身保姆丁媽神色慌張地迎上前來:“團長,不好了,太太又昏過去了。”
劉劍心里又高興又感激,望著方華一時不知說什么好。劉震見嫂子醒來,也非常高興,只是使勁搓著雙手,“嘿嘿”傻笑著。
方華收好銀針,告別劉劍,說現在病人心跳平緩,體溫回升,已脫離休克狀態,進入正常睡眠。隨后,方華隨筆開了幾味鎮靜調理之類的藥品,交給劉劍:“劉團長,這些藥是否可以弄到?”
劉劍一看,方子上各種藥名寫得非常清楚。不過,團部的軍醫逃走了,藥倒還齊全,只有自己親自去取才不會弄錯:“師妹,讓我去船上取藥。”說著,便帶上了勤務兵走出房門。
不一會,劉劍取了藥回到房中,見方華正隨手翻閱一本書,便好奇地問道:“師妹,你在看什么書?”
方華把書合上,舉起封面一晃:“一本小說,《魯賓遜飄流記》。”
劉劍看過這本書,此刻不由觸動心境,感嘆地說道:“唉,漂流,漂流……”
方華把書合起,抬起頭,兩只清澈透亮的大眼睛望定劉劍說:“劉團長,你怎么也發起漂流的感慨來了?想你出師太湖,正是鋒芒畢露的時候呀!”
一邊的劉震粗喉大嗓地嚷道:“什么鋒芒不鋒芒的,我看倒像流亡了!”
劉劍望著方華,苦笑說:“師妹,這種時代,英雄無用武之地呀!”
方華故作不解,詫異地問道:“劉團長這話奇了,天下之大,怎么說英雄無用武之地呢?”
劉劍一聲長嘆:“宇宙雖大,但沒有我劉劍立足之地。我是前進無門,后退無路呀!”
“嘿……”方華笑了起來,“老話說,天無絕人之路,良禽擇木而棲。劉團長,你聽說過管夷吾救齊桓的故事嗎?”
劉劍心中不由暗暗吃驚,心想這姑娘年紀輕輕,卻博古通今,看來來歷不凡哪!不由對方華刮目相看了起來。
方華略一沉吟,侃侃而道:“管仲是春秋時齊國大將,最初效勞公子糾,與齊桓公為敵。馬上交鋒,曾經射一箭,幾乎把齊桓公射死。后來被齊桓公活捉,非但不記前仇,反而拜管仲為相,九合諸侯,一匡天下……”
劉劍越聽,越感到這姑娘不同尋常:她分明是拿管仲比我劉劍呀!想來我剛才同司徒先生的一席談話都給她聽了去。劉劍聽得對路,也不計較,趁勢又試探方華說:“師妹,你說的都是古人,現代可復雜得多了。”
“不,據我所知,共產黨的氣量可比齊桓公大得多,你聽說最近高樹勛將軍起義的事嗎?”
劉劍聽到高樹勛三字,不由渾身為之一怔。
方華完全明白劉劍的用心,一口應允。心想:如今劉劍這支部隊正在游曳不定之中,要能把他這把“劍”爭取過來,在國統區里將會產生不小的影響,對蔣介石的內戰陰謀也是一記響亮的耳光。便關照一下丁媽,如何按時給陳素潔服藥,就跟劉劍從東廂經過大殿進入西廂。
來到西廂,劉震已把茶點張羅停當,正與一位白面孔的軍官在聊天。見方華隨劉劍進房,忙向那位白面軍官介紹說:“副團長,這位就是我請來的女醫生,司徒老先生的外甥女。”
這位副團長就是溫錫保。他先站起身向劉劍解釋了那天晚上走失之事,然后一面點上支香煙,一面用那雙三角眼上下打量起了方華,突然,溫錫保“嘿嘿”一聲冷笑,對神態自若的方華說道:“好一個了不起的女醫生,原來是個新四軍!”
聽說新四軍,劉氏兄弟倆不由一怔,機械地把手搭到腰間的手槍上去。
面對溫錫保的突然襲擊,方華臉不改色,鎮定自若,站起身來,用手一撩短發,笑道:“你說得很對,我是新四軍。我姓方,單名一個華字,是新四軍太湖留首處的代表。不過,我又是醫生,今天來,不但要給團長夫人看病,還要給你們一團人馬看病呢!”
劉劍畢竟早在意料之中,所以很快就鎮靜了下來,他一面親自為方華倒上茶水,一面滿面堆笑地請方華入座。
方華成竹在胸,理正詞嚴,把劉劍他們一場子內訌逃亡太湖的困境一一解開,并且因勢利導,慷慨陳詞宣傳了共產黨新四軍的政策。
劉劍越聽越覺得句句入耳,不由茅塞頓開,原先一些對新四軍的偏見也在漸漸消除,不由和坐在對面的劉震互遞眼色,默默點頭,表示贊同。不過,劉劍還是有不少顧慮的:雖說新四軍歡迎我們起義投誠,不過,這里是國統區,不是解放區。新四軍太湖游擊隊到底有多少實力?我如果真的投誠新四軍,后面叢吉非的部隊要追殺過來,你太湖游擊隊力量單薄,我不就苦了?想到這里,劉劍便對方華說:“方代表,如果貴軍真有熱忱,而且有辦法能夠安置我這一團人馬的話,我是有心起義投誠的。”
一邊的溫錫保聽劉劍說出“投誠起義”四字,不由一愣,兩只眼睛骨碌碌一轉,竟沖著方華又是一陣冷笑:“嘿,嘿嘿,說你是新四軍,你倒真的冒充新四軍來了。別演戲了,你這一套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溫某的眼睛!”
溫錫保又點燃一支煙,不慌不忙地對劉劍說道:“據我所知,新四軍太湖游擊隊都很了不起,能打會攻,都是綠林出身。哪有像她這樣稚弱的黃毛丫頭?想必她連槍也不會握呢!”
“哈哈哈……”方華聽溫錫保一番狡辯,不由朗聲大笑起來,她打開藤箱,從箱底抽出一把閃著藍光的二十響駁殼槍,握在手中,熟練地在大腿上一擦,就把子彈上了膛。然后她又對溫錫保說道:“副團長,你這話未免太小看我了吧?”
溫錫保沒料到方華會來這么一手,將了自己一軍,不由惱羞成怒,一張臉漲得像豬肝一樣,卻又不好發作.只得強詞奪理地說道:“藏支把槍又算得了什么?你若敢與我們劉震營長試試槍法,便可知是真是假了。”
劉家兄弟雖則對溫錫保的橫蠻態度十分不滿,但此刻聽了他的話,也倒將信將疑,有心想看看這位女新四軍到底有多少能耐。于是,劉震便對方華笑道:“方主任,你可愿試一試?”
方華不卑不亢,朝劉震笑著點點頭說:“劉營長,請吧。”
劉震與哥哥劉劍不一樣,他自幼跟隨父親在山東打獵營生,確有一手全軍聞名的好槍法,今天他要掂掂太湖游擊隊究竟是不是徒有虛名的花架子,便不客氣地從腰間拔出手槍,對方華歉然一笑說道:“方主任,那我先獻丑了。”說著一個箭步沖出西廂房,來到門外,抬頭向四處尋找目標。
劉震對站在身后的方華和得意洋洋的溫錫保說:“你們看那桅桿頂上的葫蘆!”說罷單手舉槍,向百多步路外的高高的桅桿略一瞄準,“啪”一聲槍響,桅桿頂上那只酒盅大小的牽線葫蘆被擊得粉碎。
“看見了嗎?方主任。”溫錫保狡猾地望著方華笑道。
劉震倒為方華擔心,走上一步,指著另一根桅桿頂上較大一些的牽繩葫蘆對方華說:“方主任,你試試那只。”
方華微微一笑,把槍掂了掂,對劉震說:“謝謝營長關照,可惜這目標太大了些。”說著,她猛地把槍一揮,喝了聲:“請看那邊。”隨著話音,“砰”一聲槍響,頓時引得大小船上圍觀的官兵一片喝彩叫好。
“方主任真是神槍,真是神槍;我劉某服了,服了!”劉震不由對方華肅然起敬,竟雙手抱拳向著方華作起揖來。慌得方華連忙搖手,把張嫩臉羞得通紅。
他們重又回到西廂房坐下。方華收起槍,喝了口茶,從容地望著劉家弟兄倆,平靜地說道:“劉團長,其實完全不必這樣來考察我。只要你細細回想一下那天晚上,在‘嘉樂’發生的事,就有所明白了。”
劉劍聞聽此言,不由恍然大悟:“啊,方主任,莫非白龍虎手腕上的那一槍就是……”
“對了。我混雜在人群中跳舞,把什么都看在了眼里。你們還記得那張紙條嗎?”方華面帶微笑,親切地望著劉劍說。
“欲突圍,切電源。下太湖,求光明!”劉家兄弟聽到這里,都不由雙雙激動地站了起來。劉劍大步走到方華面前,握住方華的雙手使勁搖撼著說:“原來都是你呀!方主任。太感謝你了!太感謝你了!”
方華也握住劉劍的手,誠懇地說道:“劉團長,自從你部被叢吉非收編后,我們太湖游擊隊就已經關注上你們了。”
坐在一邊的溫錫保見劉劍兄弟如此信服方華,和她如此親熱,真有點坐立不安了。他原計劃是想把部隊拖住、穩住,沒想到新四軍來得這么快,這么突然。他定定神,壓抑下內心的煩亂和慌張,把半截香煙狠狠按滅在煙缸里,奸笑著說道:“嘿嘿,據我所知,你們太湖新四軍主力早已北撤過江,留守處連官帶兵只有一打12人。你們一條小蛇能吞下我們800人這只大象嗎?”說到這里,溫錫保轉向劉劍,裝出一副信心十足地樣子說,“我說大哥呀,我們有人有槍有本錢,還怕沒有去處嗎?”
方華聽溫錫保一番話,知道這家伙傲慢陰險:萬一讓這七八百人流散在太湖里,不是被國民黨重拉回去,就是出沒在湖中淪為強盜土匪,給太湖地區人民帶來禍害不淺。需要好好對付這個白面團長。想到這里,方華正顏厲色地對溫錫保說:“溫副團長,你以為這小小的孤島就是你的天堂嗎?如果沒有太湖地區人民的支援,你們只能是甕中之鱉。八年來,我游擊隊同日本鬼子經歷過多少次戰役,消滅過幾千的敵人,誰不清楚新四軍在太湖地區是根深葉茂?我們現在不但是一個太湖留守處,而且是太湖地區群眾武裝的司令部,要多少兵有多少兵。這一點諒你溫副團長不會一無所知吧?”
此時,方華心中更有底了,從劉劍的處境,和特意拜訪司徒漢文的行動來看,他是形勢所迫,不得不走。所以,他的話還是真心實意的。便胸有成竹地對劉劍說道:“劉團長,太湖三萬六千頃,條條支流通大海,若是你們決心起義,我們可以把你們引渡到解放區去。天塹長江,也不是什么過不了的火焰山。”
劉劍聽了,很是興奮,說:“那么,方代表,我們想同你們的薛司令直接談談這件事,你看行嗎?”
方華點點頭:“劉團長,我們對起義部隊一向是歡迎的,我可以向司令匯報,請你做好談判的準備。三天后,我給你回音。”
“三天?好,好!一言為定!”劉劍兄弟倆見初步談判已經取得成功,心中又驚又喜,一邊的溫錫保心中很不滿意,又恨又怕,臉上卻裝出一副隨和的樣子。
溫錫保出生在湖南一個官僚家庭,從小就對共產黨懷有不共戴天的仇恨。這次軍隊一內訌,他秘密受命,夸下海口,決心把二十二團拉回國民黨去。誰知共產黨比他先行一步,把劉劍弟兄爭取了過去。眼看第二次正式談判一成功,他那副師長的美夢將成泡影,這叫他怎不心急火燎、心如亂麻呢?他左思右想,反復考慮,發覺問題的關鍵倒不在劉家弟兄身上,而是在于那個可恨的女人方華身上。眼下用什么辦法來除掉這個姓方的呢?
溫錫保躺在床上冥思苦想,忽然,他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一絲陰險的笑紋掠過他的灰臉。
(未完待續)
作者小傳
湯雄,中國作協江蘇分會會員,國家二級作家,中國宋慶齡研究會理事,現任蘇州市相城區交通戰備辦公室副主任。自1979年在江蘇《少年文藝》叢刊發表處女作短篇小說《蟬鳴聲聲》后,已發表近百篇(部)少年兒童小說與故事,其中小說《小竹郎》《少年無悔》《看瓜少年》等10多篇作品在多種獎項活動中獲獎與多種版本中入選。30多年來,共發表與出版各類文學作品1000多萬字,其中有散文集《天堂風情》,中篇小說集《淚灑早晨》,短篇故事集《三十六計故事新編》,長篇報告文學《中國黑車調查》《宋慶齡與她的三個女傭》《宋慶齡與她的衛士長》《宋慶齡與她的秘書們》《宋慶齡與她的生活侍從》,長篇歷史小說《上海的豪門紅顏》《蔣介石與他的側室姚阿巧》《喋血陽澄湖》等14部專著,長篇小說《黑梟紅顏》在湖北省文聯《今古傳奇》雜志2003年度舉辦的“十萬元征集長篇小說”活動中獲一等獎”,《江河生死行》獲第三屆中國故事節金獎。本刊特邀請其為《傳奇故事》欄目專欄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