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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日英烈朱茂緒為何英名埋沒?
作者:江泰堯 責任編輯: 來源:《鐵軍》2016年第1期 日期:2016-11-16 瀏覽次數:7862
朱茂緒(右一)與陳毅、張云逸等新四軍大員合影,攝于1941 年11月18日新興圩九旅旅部
軍史里有名
書慰平生,喜好讀軍史是我畢生的偏好。正是知識的惠與,使我知道湖北監利有一個經歷萬里長征的老紅軍,后來又參加新四軍組建,在抗日戰爭勝利前夕犧牲,長眠在淮南肥東縣這塊紅色的熱土里。烈士離開我們已整整70年了,沒有榮耀,他的軍事生涯及事跡被塵封在軍史厚重的典籍里。他叫朱茂緒。
朱茂緒(1901-1945)湖北監利人。1929年參加中國工農紅軍。1931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在紅軍歷任連長、營長、副團長。參加了長征。1937年12月從延安調到新四軍,先后任新四軍第四支隊第八團參謀長,新四軍特務營營長,新四軍江北指揮部軍政干部學校第六大隊大隊長,新四軍參謀處作戰科科長,新四軍第二師第五旅十四團團長。1945年4月15日,新四軍為反擊國民黨頑固派向淮南津浦路西地區的進攻,并恢復第二師與第七師的交通聯系,第二師和第三師第七旅在譚震林、彭明治統一指揮下,發動了黃疃廟反頑戰役,經6晝夜戰斗,攻克王子城、八斗嶺、雞鳴橋、古城堡、廣興集等據點,擊退了國民黨頑固派的進攻。朱茂緒在戰役中犧牲。
《賴傳珠將軍日記》(軍事科學出版社2005年1月版)中,共有66處記述了賴將軍與朱茂緒朝夕相處的情景。日記里雖然是只言片語,但每一句話就是一段故事,每一行文字滿含戰友深情。僅摘錄幾段,足可窺豹一斑:
1940年5月15日……接到報告及趙明才回來說,敵已到五里墩,當午占領竹鎮。經查該敵由溧陽、溧水開來,番號為渡邊部隊、大竹部隊,大佐大隊長其名大竹修。主力800余人出馬家集、老郭墩、施官集分三路進攻。我縣政府已安全退出。即令學校朱(茂緒)大隊長親率兩個隊去竹鎮反擊,并令蘇皖支隊由巴山向盤石山側擊敵后,斷敵與六合之交通,八團抽一個營赴汊澗待命……
1943年2月15日,……決派朱(茂緒)科長到五〇一(陳毅)、五〇三(饒漱石)處匯報我們的作戰意見。并得同意,則連夜起草電令發出,如何粉碎敵人掃蕩,堅持鹽阜根據地、配合友軍作戰……
1945年4月20日,晴天。我軍為了休整,已撤至富旺集、王子城、劉興集、雞鳴橋線,放棄了對大趙塘之包圍。……朱茂緒夫人來談,朱于17日犧牲,干部聞之淚下,朱有很大進步。
《百年征程·新四軍著名將領周駿鳴》(中共黨史出版社2014年10月版,周東延主編),書中有朱茂緒當年從武漢八路軍辦事處到豫南,參加新四軍第四支隊八團組建經過,以及朱茂緒任老八團參謀長的情況。
由成鈞、趙啟民、鄧少東、侯政同志合署的《轉戰淮南淮北》文中,有一段贊譽記述:
1945年4月,軍部決定發起了黃疃廟反頑戰役……我德才兼優,軍政雙全的十四團團長兼政委朱茂緒同志在此戰役中英勇犧牲。
黨史民政部門卻無記載
筆者為了撰寫關于朱茂緒同志的紀念文稿,想當然認為縣民政局一定會有他的資料,咨詢結果卻是一無所獲,失望而回。旋即信函烈士的犧牲地——安徽省肥東縣民政、黨史部門求助,結果也是一樣,查無此人。又登陸國家民政部《中華英烈》網,反復查找也沒有見到烈士朱茂緒的英名。
很顯然,朱茂緒烈士在軍史里有名,毋庸置疑。但在地方政府及黨史部門均無記載,聞所未聞。家鄉的父老親人當然更是無從知曉。由于戰爭環境及當時政治局勢所限,發生工作脫節或歷史疏漏的情況是可以理解的,現在是問題發現了,為了烈士尊嚴,應該及時補正過來,善待革命捐軀者,乃是當務之急!
朱茂緒后人朱先金(左一)、朱先鋒(右一)與北京新四軍研究會領導合影
老將軍胡煒接見朱茂緒兩位后人朱先金(左一)、朱先鋒(左二)
資料證明,朱茂緒同志籍貫監利,信息準確無誤。但具體是哪個鄉(鎮)村的人史料不詳。我在縣民政局查找烈士資料時,曾留心記下了另一個紅軍烈士名字,叫朱茂正,朱河鎮冠溝村人。按家族輩譜追溯,興許會有所發現。2015年5月間,這天,我趕往朱河鎮冠溝村、尺八鎮朱王村等地,卻并無結果。村民問我,你是朱茂緒的親人不?我說我是個志愿者,在未找到烈士親人之前,我就是他的親人。也許是我的執著感動了朱王村朱承柏同志,他放下手里農活,駕著輕騎帶我一同來到橋市鄉三叉村。在翻閱民國四年撰修的《朱氏家乘》里,發現了監利楊家潭朱氏支派有朱茂緒名字。但因出生年份與軍史資料不符,故而存疑,乃至擱置下來,繼續向其它鄉村尋覓。為擴大尋找范圍,只好把手里僅有材料整理成文后付諸新聞媒體。
6月2日,我的《不能遺忘的抗日英烈朱茂緒》一文在《荊州日報·監利新聞》上發表后,引起社會的廣泛關注。許多人關切地詢問烈士是哪個鄉村的人?家里還有親人嗎?人們的思考與筆者息息相通。必須盡快找到烈士桑梓之地,讓英雄魂兮歸來!
英名埋沒謎團解開
2015年9月5日清晨,筆者騎上自行車,冒著毛毛細雨,來到距縣城約10公里的觀音寺楊家潭村(現屬紅城鄉),見到該村老支書講明來意,希望他能提供幫助。朱先鑫是個熱情的同志,趕忙找來民國四年的老譜《朱氏家乘》和1988年續修的《朱氏族譜》,二譜對照,銜接合理有據,脈絡清晰準確。朱家續譜卷十七第26頁上,朱茂緒條目寫道:次子茂緒,字恢先,生清光緒辛丑年六月初二日申時,出外參加革命至今未歸,不知存亡。字里行間凝聚著朱家人對游子無盡的思念與牽掛!讀完這段文字,眼前一亮,這不正是我們要尋找的朱茂緒同志!太好了!我好像生怕這條重要信息跑了似的,趕忙用相機將譜載攝入鏡頭。
靜下來仔細一想,譜中是怎么知道朱茂緒同志參加革命的呢?我急切發問。今年68歲的朱先璋回答說:他的祖父在世時經常對后人講:“1932年9月間,連續三個夜晚,紅軍隊伍經過楊家潭向西轉移。這天夜里,神情凝重的朱茂緒腰攜手槍,回到家中,與長兄茂鳳、堂弟茂麟等一一道別,從此一去,再也沒回來……1940年前后,朱茂緒曾給家里寄過一張照片回來。當年頭上是紅星離家,怎么一下子以“白日”軍姿寄來,讓家人不得其解……1949年4月間,人民解放軍某部解放監利新溝嘴,部隊曾派人專程到觀音楊家潭找他的父輩詢問朱茂緒家人情況。因當時監利縣城尚未解放,家人本來就有顧慮,這次解放軍又找上門來,不知發生什么事,老百姓膽小,只說茂緒家里沒有親人了……”雖然朱茂緒父母早亡,長兄茂鳳也剛過世兩年,而事實上朱茂緒有一親侄朱承松早已過繼在他名下。至此,朱家人錯失了這次認證烈屬、撫孤的最佳時機。誰也沒想到這一擱就是66年光陰。
在調查中還得知,朱茂緒的父親名朱光選(1865—?),母親瞿氏(1864—1909),朱茂緒兄弟二人,哥哥名朱茂鳳(1890—1947),生有一子朱承松(1929—1975),一子兩祧,以朱先鋒為茂緒的嗣孫。譜牒字珠,確載無疑。
盼望烈士魂歸故里
2015年9月18日,《魂牽夢繞是故鄉》一文刊發在《荊州日報·監利新聞》及《監利人》雜志上,又引起社會的強烈反響。縣政府部門領導主動服務,開始著手烈士文字材料申報審定工作。朱家遺屬與親友笑逐顏開,烈士的證書終于有了盼頭。
11月6日,北京傳來了好消息。北京新四軍暨華中抗日根據地研究會伸出溫暖的雙手,并特別邀請朱茂緒的遺親進京參加研究會雙年會,研究會周東延教授為這次相聚傾其全力,熱情地接待朱茂緒烈士兩位后人(朱先鋒,朱先金)。在充滿戰友情、子女情的氣氛里,大家一起緬懷先烈。11月7日,北京新四軍研究會還做出了一個特殊安排,由周東延同志陪同,專程到解放軍301醫院看望了朱茂緒的老戰友、96歲高齡的胡煒將軍(中國人民解放軍原副總參謀長、中央軍委辦公廳主任)。胡煒將軍對朱茂緒后人熱烈歡迎,對70年前的肥東黃疃廟戰斗情景記憶猶新,老將軍依然清晰地記得該戰役的每個細節……
兩天的聚會活動是快樂的,雖然時光短暫卻意義深遠。北京新四軍研究會非常關切朱茂緒烈士待遇的落實,特別對監利縣民政局發出公函。大家的共同心愿是,希望地方黨政部門按程序盡快核實其身份,以告慰烈士在天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