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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里老區金寨之行促其抓農村改革
作者:胡遵遠 責任編輯:趙雨希 來源:《鐵軍》2016年第7期 日期:2017-02-24 瀏覽次數:7828
在一戶老紅軍家,萬里看見夫妻二人和兩個女兒,全家四口冬天只有一條棉褲,誰下床誰穿;在一戶農民家,萬里看見三個赤身裸體的孩子縮在灶膛里,靠燒過飯的鍋灶余熱御寒;萬里心如刀絞,淚流滿面:解放都快28年了,老區還這么窮,我們對不起老區人民??!“我已經是第二次被打倒的人了,我不怕第三次被打倒!”
在一戶老紅軍家,萬里看見夫妻二人和兩個女兒,全家四口冬天只有一條棉褲,誰下床誰穿;
在一戶農民家,萬里看見三個赤身裸體的孩子縮在灶膛里,靠燒過飯的鍋灶余熱御寒;
萬里心如刀絞,淚流滿面:解放都快28年了,老區還這么窮,我們對不起老區人民?。?/span>
“我已經是第二次被打倒的人了,我不怕第三次被打倒!”
2015年7月15日,原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長萬里同志與世長辭了。今年12月是萬里誕生100周年。在這個特殊的日子里,金寨人民更加懷念這位偉大的政治家、革命家。
危難之時,受命來到安徽“救火”
1977年6月21日,萬里出任中共安徽省委第一書記、安徽省革命委員會主任和安徽省軍區第一政委。已經61歲的萬里“空降”安徽,可以說是受命于危難之時!
剛被“解放”出來的萬里,原本是派往湖北省工作的。臨行前他去看望鄧小平,當時鄧還處于半解放狀態,尚未公開露面。他聽萬里說要去湖北,遲疑了一下,說:“你不要著急走,再等一兩天?!编囆∑诫S即向華國鋒、葉劍英建議,安徽這個“老大難”要有個得力的干部去。于是,萬里轉而來到了安徽。
當時全國各地都在清查與“四人幫”篡黨奪權有牽連的人和事,唯獨安徽還在捂蓋子。作為10年浩劫的重災區,“四人幫”在安徽的代理人基本沒有被觸動。
萬里到達合肥的第二天,就召開了省委常委(擴大)會議,傳達了中央《關于解決安徽領導班子問題》的指示,果斷地改組了省領導班子。緊接著,他快刀斬亂麻,對那些派性嚴重而又不肯悔改的領導干部和造反派頭頭,調的調、撤的撤、抓的抓;同時為在“文革”期間受到打擊迫害的干部群眾平反昭雪。
與此同時,許多縣市要求緊急調撥糧食的報告,接連不斷地送上來,反映逃荒要飯的人之多、事態之急,火燒眉毛!
萬里這才發現:安徽省的經濟問題比政治問題還要嚴重。于是,他決定親自下去做一次農村調查。
深入農村,調查走訪了解實情
萬里指定王光宇和他一道下去。王光宇是新四軍老戰士,早在1955年就是安徽負責農口的副省長,1957年出任分管農業的省委書記處書記,10多年來,他一直在省委領導班子中主抓農業和農村工作。
萬里的出行很簡單,他和王光宇各帶一輛小車,除去駕駛員、警衛員就只有秘書。為了工作,他把王光宇請到自己車上。從淮北到皖中,再到江南,他事先不打招呼;每到一地,一竿子插到村、訪到戶。前后跑了20多個市縣,他一不開會、二不作指示,只是看、只是聽、只是問。
萬里早就聽說安徽有個以討飯聞名的花鼓之鄉鳳陽縣,于是把這個縣作為他的一個重要調研點。在鳳陽縣的鐵路沿線,他親眼看到蓬頭垢面、拖兒帶女的農民,成群結隊在同攔截他們的干部“玩”著“老鼠和貓的游戲”,爭先恐后地扒車外流。他忍不住地對當地領導發了火:“禁止人家出去要飯,你們就要想辦法讓大家吃飽飯呀!”
有人說:“這里的農民有討飯的習慣?!比f里聽了,氣憤地說:“講這種話,立場站到哪里去了?是什么感情?我沒聽說過,討飯還有什么習慣!我不相信有糧食吃,有餃子吃,誰還愿意去討飯?種糧食的農民餓肚子,這說明我們的政策不對頭!”
最讓萬里感到心驚的還是金寨之行!
這年11月7日,萬里前往革命老區金寨縣調查走訪。
“萬書記,金寨縣委書記帶著他的班子來迎接你了!”秘書提醒萬里。萬里回過頭去,只見縣委書記后面八九個人,風塵仆仆地向省委書記走來。
金寨縣委書記接著向萬里逐一介紹身后的各位大員。萬里說:“我就隨便轉一轉、看一看,不需要這么多人來陪。金寨還有60萬人口,你們該干啥干啥去。給我一個縣辦主任當向導。”
在立夏節起義舊址丁埠大王廟前,萬里認真聽取了黨史人員的講解;
在革命歷史陳列室里,萬里認真地查看了件件血跡斑斑的文物;
在金寨縣革命烈士紀念塔前,萬里向烈士們獻上了花籃、脫帽鞠躬;
在縣城紅軍村干休所,萬里看望了離休老紅軍,召開了座談會……
前面一座大山,擋住了萬里乘坐的北京吉普車的去路。他們不得不下車翻山前行。帶路的縣辦王主任說,山前有一個村莊,那里有十幾戶農民,其中七戶是紅軍家庭。
翻過大山,佇立山頂,遠遠望去,幾幢房子,沒有規則地散落在向陽的山坡上。王主任用手一指,說:“前方靠近那棵大樹下面就是一家老紅軍?!?/span>
這是一幢沒有院墻的土坯房,原是三間,年久失修塌陷了一間。房子左邊是新打來的柴草。一位老人躺在門口的地上曬太陽。王主任走上前去:“老人家,省里萬書記來看你了?!崩先四繜o表情,只是坐了起來。萬里也隨手拉了一把柴草墊在地上,與老人面對面坐著嘮起了家常。
“你們村紅軍烈屬、軍屬有幾戶?”
“7戶?!?/span>
“你家是嗎?”
“是。我爹死時才慘哩,我才13歲。收尸時他的一條大腿還被狗吃了?!?/span>
“現在家里幾口人吃飯?”
“四口,我和我屋里頭(愛人),還有兩個沒出嫁的閨女?!?/span>
“生產隊里一年能分多少糧食?”
老人伸出三個指頭:“每人每年不到300斤?!?/span>
“這300斤糧食能吃多長時間?”
“瓜菜一起吃、省著吃,頂多能吃九個月。
“你家現在一天吃幾頓飯?”
“一頓。”
望著老人嚴重缺血的臉孔,萬里緩緩地站了起來。老人下意識地說,屋里坐吧?萬里說,我要看看你的家。
老人推開了門,告訴家里人說有客人來了。
萬里進了屋,兩眼一掃,只見家徒四壁。這邊是鍋,那邊是床。母親和兩個閨女在床上,縮坐在一起。旁邊的被子已露出了棉絮。
老人說,“客人來了,燒鍋茶么!”母親正要起身,忽然想起自己和女兒沒穿褲子。原來他們全家只有一條褲子,穿在了老頭的身上。
母親起身的一瞬間也讓萬里和同行人尷尬萬分。萬里借機轉到灶臺旁,他揭開鍋蓋,里面是菜粥,一股發了霉的味兒直沖鼻子。萬里緊鎖雙眉,從這家出來,他一言不發。
“我們再看看另一家吧?”萬里向身旁的王主任提議。
王主任又把萬里領到一家紅軍老戰士家。
這家老紅軍姓陳。陳老先生14歲參加紅軍,膝下無兒無女,時下已經71歲,與小他7歲的老伴相依為命。兩位老人骨瘦如柴,手臂上的青筋鼓得老高。
老人對萬里說,“前些天不知吃了什么樹葉子,五天沒有大便,多虧老太婆用樹棍,硬是把石子般的糞蛋從肛門里一點一點地給摳出來,要不然今天還見不到你們哩!”
老人嘆著氣說:“民國那時苦,也沒有我們現在苦哇!那時我們革國民黨的命,革日本鬼子的命,現在倒像革自己的命啦??偱沃@窮日子能過去,因為我相信黨,我本身也是黨員呵!你們都是上邊的人,給中央反映反映?!崩先苏f完眼眶中涌出一汪淚水……
從這位老紅軍家里走出來,萬里又來到另外一戶農民家。屋中央,坐著一位衣著破爛的中年婦女。萬里便詢問她家的情況:
“你家幾口人哪?”
“五口。夫妻倆,帶三個孩子?!?/span>
“愛人呢?”
“干活去了?!?/span>
“那三個孩子呢?”
“都出去玩了?!?/span>
“請你把他們喊回來,讓我看看。”
對方面有難色,不肯出門去找。
萬里有些奇怪,在他再三催促下,中年婦女才徑直地向鍋灶走去,然后無可奈何地揭起鍋蓋。
萬里這才發現,三個赤身裸體的孩子,都縮在灶膛里!原來燒過飯的鍋灶,這時尚有余熱,三個沒有衣服穿的孩子正好擠在里面御寒。
萬里走出這家茅屋,心如刀絞、淚流滿面。當晚,在金寨縣(擴大)會議上,他第一次摔掉了自己的帽子!他把自己全天的所見所聞一股腦地向大家兜出來,質問在座的知道不知道這個情況。從書記到縣長,他一個一個地挨著問,目光灼人。最后他長嘆一聲:“想想我們解放都快28年了,老區還是這樣窮,我們對不起老區人民??!四口人一條褲子、食不果腹,我們何顏以待?問心有愧呀!過去只聽說大別山區還很貧窮,但是沒有想到竟然貧窮到這般地步!老是鶯歌燕舞,這個問題不解決,三年禁講鶯歌燕舞!我已經是第二次被打倒的人了,我不怕第三次被打倒!你們立即調查,金寨究竟有多少人過不了冬,缺欠多少,如實上報,我來救濟!”
在這次會議上,針對老區人民生活極其困難的實際,萬里說,你們山區竹子多、木材多,能不能搞一點竹木加工?不要搞大的,要搞小的,比如:筐子、籃子、搟面杖、洗衣板,等等。要打破束縛生產的條條框框。生產搞起來了,你們山區多余的勞動力就有事情干了,就能增加群眾收入、改善群眾生活,好處很多??!山區的水利資源充沛,可以多辦一些小型電站嘛。
萬里說,金寨是老根據地,對革命貢獻大,老區人民在半個世紀以前就鬧革命,打出了一個新中國?,F在,全國人民都在向四個現代化進軍了,可是你們這里的政治、經濟、文化、衛生都還很差,這就要你們努一把力。一是交通問題。要盡快地把全縣的公路都修通,公社要先通車,省里可以考慮支援你們一些交通工具。二是解決國家興修梅山、響洪甸兩大水庫占用你們10萬畝土地的問題。你們沒有大工業,可以把小水電發展起來;要積極地辦一些社隊工業。中藥材光靠野生不行,要有計劃地種植一些。糧食問題,要努力地提高單位面積產量、搞好科學種田,要在不破壞水土保持的前提下,造一部分農田、擴大耕地面積。
萬里說,山區為什么癡呆多?主要是近婚、早婚造成的。山區的衛生事業要搞好,要開展衛生宣傳、普及衛生知識;要提倡晚婚晚育,加強計劃生育方面的宣傳;文化教育事業也要發展起來,還有一個科學技術問題。萬里最后說,發展面臨的矛盾很多,你們要看準一個、解決一個。比如,水庫周圍的問題,或工或農、或漁或副,怎樣把經濟發展起來?你們要想辦法,要盡快地把生產搞上去。
一個星期后,金寨縣的救濟報告送到了省委,送到了萬里的桌上。萬里毫不猶豫地揮筆寫道:撥批金寨縣救濟金120萬元;救濟棉14.5萬斤;救濟棉布108萬尺;救濟糧50萬斤。
消息傳到金寨,老區人民奔走相告。那位姓陳的老紅軍領到救濟糧時,才知道當時到他家做客的就是省委書記萬里,他激動地說,有這樣的好干部,我們黨有救了,安徽有希望啦!
痛下決心,強力推進農村改革
從金寨回到合肥,萬里當即主持召開了全省各市縣書記會議,他首先談到自己在金寨縣農村調查的感受,“大別山革命老區的人民,為了我們的解放事業作出了那么大的貢獻,當年,老娘送兒子、媳婦送丈夫、弟弟送哥哥,參軍參戰、前仆后繼;一個當時只有20多萬人的金寨縣,當紅軍、犧牲掉的,就有10萬人!沒有他們,哪有我們的國家?哪有我們的今天?可是,解放以后那么多年了,老區的老百姓還是衣不遮體、食不果腹,十七八歲的姑娘連褲子也穿不上!我們有何顏面面對江東父老,問心有愧啊!中國的革命是從農村起家的,是農民支持了我們;但是進了城,我們有些人就把農民這個母親給忘了,忘了娘了,忘了本了!”
他說,他不能容忍一個農業大省的農民連自己的肚子也填不飽。“首先得想辦法讓農民有飯吃!否則,連肚子也吃不飽,一切都無從談起。”
與此同時,他又召開省委常委會議,他沉痛地說:“原來農民的生活水平這么低啊,吃不飽、穿不暖,住的房子不像個房子??!我真沒料到,解放20多年了,不少農村還這么窮!我不能不問自己,這是什么原因?這能算社會主義嗎?……”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幾次都說不下去了。
“我們必須改弦更張,”他堅定地說,“我們要用新的政策、新的辦法來調動農民的積極性?!?/span>
這些話,在今天聽來很平常,可在當時,他提出“必須改弦更張”,真的讓在座的常委們驚心動魄、熱血沸騰。
就這樣,經過了幾上幾下,安徽省委正式出臺了一個震驚全國的《中共安徽省委關于當前農村經濟政策幾個問題的規定》,簡稱“六條”。這份文件針對當時農村政策方面存在的幾個嚴重問題,撥亂反正,做了新的具體規定,突破了許多禁區。
它的主要內容是:搞好農村的經營管理,允許生產隊根據農活建立不同的生產責任制,可以組織作業組,只需個別人完成的農活,也可以責任到人;尊重生產隊的自主權;減輕社隊和社員負擔;落實按勞分配政策,糧食分配要兼顧國家、集體和個人三者的利益;允許和鼓勵社員經營自留地和家庭副業;干部要參加集體生產勞動等。
這些內容今天看起來似乎沒有什么了不起的,但在當時許多規定都涉及到“原則問題”,是禁區。比如,自留地和家庭副業,過去是要割掉的“資本主義尾巴”,文件中卻規定不僅允許,還要“鼓勵”;過去一直是批判的“自由種植”,文件中卻規定要尊重生產隊自主權,等等。這些現在看來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在當時已是石破天驚!因為它的許多規定分明觸犯了“天條”。在粉碎“四人幫”后卻仍然處于迷茫徘徊的中國,它無疑是第一份突破“左”傾禁區的有關農業政策的開拓性文件;是它堅定有力地揭開了中國農村改革的偉大序幕!
然而,改革不可能一帆風順!萬里在安徽主導的農村改革,好像與全國的形勢很不“協調”!一時間,金寨與大寨,構成了中國農村變革史上一個對立的“兩極”。
山西的大寨與黑龍江的大慶,是當時中國農業和工業戰線上樹立的兩個典型。而萬里卻在安徽搞出的一個金寨與鳳陽,有人說:這無疑是與中央對著干。
1978年1月4日至26日,國務院召開第三次全國農業學大寨機械化會議,要求省委一把手參加。萬里讓省委第三書記趙守一替他去。臨走前,萬里囑咐說:“你去了只聽只看,不發言、不吭氣。大寨這一套,安徽不能學,也學不起。當然,我們也不能公開反對,回來后也不必傳達?!?/span>
1978年3月,萬里親自在《紅旗》雜志上撰文,題目是《認真落實黨的農村經濟政策》,新華社隨即向全國轉發,并鼓勵記者寫文章為落實生產隊的自主權“鼓與呼”。而與此同時,保守派們的動作要比萬里聲勢浩大得多。
春節過后,他們組織駐昔陽、大寨的各新聞單位人員,寫文章進行反擊。
當時在大寨有一個極為特別的新聞組織,就是中央、省地級通訊社、報社、電臺“駐大寨聯合記者組”,“不管你是哪一級、哪一家新聞單位,都用這個名義采訪、寫稿子?!?/span>
但記者們大致了解這件事情的背景,知道這是沖著安徽的萬里去的,都感到有點為難。大家議了議,最后決定,只講大寨、昔陽的經驗好,不講人家的不對,不交鋒、不罵人。
但后來陸續發出的文章,依然可以嗅到濃烈的火藥味。有些文章甚至不點名地批判安徽省委和萬里。
萬里回應說:“既然《人民日報》領導說我們也可以寫文章,我們就和他們擺事實、講道理,他們不點名地批評我們,我們也可以不點名批評他們,各說各的?!?/span>
后來,遵照萬里的意見,安徽省委派張廣友等人到六安、滁縣地區了解廣大農民對《六條》的反應。
12月中旬的一個晚上,張廣友等人到了六安縣三十里鋪公社的一個大隊,正趕上他們召開群眾大會宣講《六條》。張廣友問一名老漢:“這《六條》,哪一條你最高興?”老漢說:“我都高興,最高興的還是養雞、養鴨、養鵝不受限制了。”
定遠縣嚴橋公社一些生產隊干部說:“《六條》規定實在好!我們最高興的是專門寫了一條尊重生產隊的自主權,明確規定了生產隊在保證完成上交任務的前提下,有權因地制宜地搞種植,任何人不得干涉?!?/span>
1978年2月,《人民日報》在一版顯著位置以《一份省委文件的誕生》為題發表通訊、介紹《六條》。
1978年夏秋之交,安徽出現了歷史罕見的大旱,大部分地區八九個月沒有下雨。這場大旱,讓不少地方秋季無收,秋種也難以進行。
安徽省委經過討論,果斷決定:凡是集體無法耕種的土地,都可以借給社員種麥子和油菜,并鼓勵社員在不影響水土保持的前提下,開荒多種,誰種誰收,國家不征公糧,不派統購任務。
安徽省委做出的這一重大的政策性規定,極大地調動了廣大農民生產自救的積極性,各地秋種迅速超額完成了任務,大部分邊角地也種上了油菜、小麥和蠶豆。據統計,僅這一措施,安徽全省就增加秋種面積1000多萬畝。安徽1978年雖然遭遇了嚴重旱災,但是第二年夏收之后,形勢迅速好轉。
安徽省委做出的“借地度荒”的決定,不僅激發了農民的生產積極性,而且激發了農民自我解縛的勇氣,不少地方由借地轉為包地,把全部小麥、油菜包到戶去種,由此引發了“包產到戶”。
由于當時中央規定有兩個不準,即不許分田單干,也不要包產到戶。因此,在后來公開見報的稿件中,類似現象一律被稱為“包產到組、責任到人”或者“聯產計酬、責任到人”。
1979年3月,“聯產計酬,責任到人”這個提法第一次上了《人民日報》。
隨著越來越多的地方開始實施“聯產到組”、“聯產到勞”等舉措,有些地方開始實行“包產到戶”及“包干到戶”。
“包產到戶”,即:在堅持生產資料公有制,堅持統一計劃、統一經營、統一核算、統一分配的條件下,把耕地農作物和某些畜牧業、養殖業和副業生產任務承包給農戶負責,之后先將產量上繳給集體,然后再分配,超產獎勵、減產賠償。
“包干到戶”,又稱大包干。合同中不規定生產費用限額和產量指標,由承包者自行安排生產活動,產品除向國家交納農業稅、向集體交納公共提留以外,完全歸承包者所有。即“交夠國家的,留夠集體的,剩下都是自己的”。
“包干到戶”的典型已經為大家熟知,即安徽小崗村。
“包產到戶”的典型,則是肥西縣的山南鎮。
不過,由于“包產到戶”收了糧食后,還要交生產隊再分配,超產獎勵等,比較麻煩?!鞍傻綉簟北容^簡便,在群眾中實行起來也方便得多,更容易為農民所接受。所以,后來中央在推廣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時,大多數地方農民接受的都是“包干到戶”。
從“尊重生產隊自主權”,到“借地度荒”,再到“聯產到組”、“聯產到勞”、“包產到戶”等一系列形式,直至最后形成的“大包干”,安徽的農村改革至此已呈現出具體輪廓。
此后雖經過多次反復及爭論,但改革的趨勢不可扭轉。1980年初,安徽省農村工作會議明確指出包產到戶是農業生產責任制的一種形式,這使干部群眾期盼已久的包產到戶在省內有了“戶口”。
1980年9月27日,中央印發文件指出:邊遠山區和貧困地區“可以包產到戶,也可以包干到戶,并在一個較長的時間內保持穩定”。
1982年1月,中央1號文件進一步肯定包產(干)到組、到戶等都是“社會主義集體經濟的生產責任制……不論采取什么形式,只要群眾不要求改變,就不要變動”。從此,“大包干”終于從安徽地方“戶口”變成了全國“戶口”。
萬里在安徽期間,以非凡的政治膽識,大力支持、推廣的肥西縣山南鎮“包產到戶”和鳳陽縣小崗村“包干到戶”的做法,有力地推動了全省農業管理體制變革,為開辟中國農村改革的嶄新道路作出了重要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