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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光的青春年華 ——紀念錢毅壯烈犧牲七十周年
作者:沈偉東 責任編輯:魏冉 來源:《鐵軍》2017年第8期 日期:2018-09-12 瀏覽次數:7826
錢毅犧牲后,當地群眾為了永遠銘記錢毅,特將他的犧牲地改為“錢毅鄉”。錢毅殉難的噩耗傳到了報社,主編和編輯部的同志們,無不為失去這樣一位戰友和年輕的好領導感到無限悲痛。
1947年3月24日晚,新華社陜北電臺沉重地廣播了年僅22歲的新四軍戰士、新華社鹽阜分社特派記者錢毅在淮安英勇犧牲的消息。錢毅的父親阿英懷著喪失愛子的沉痛心情,于1947年3月27日,在戰斗的前線坡莊看到四年未謀面的陳毅軍長時,陳毅深沉而悲痛地對他勉慰說:“錢毅死得很可惜,你要好好地收集錢毅的遺文替他編本集子,好好紀念他。”新四軍四師政委鄧子恢無比惋惜地說:“像錢毅這樣的大眾化的人才,華中只有幾個,死的太可惜!”新四軍三師師長黃克誠感佩年輕的錢毅在兇殘的敵人面前的那股凜然正氣,揮筆題詞:“威武不能屈,臨難不茍免,是真正的人民英雄”。錢毅的一生是短暫的,他烽火歲月年代對文藝和新聞崗位所建樹的業績,他在兇殘的敵人面前頑強不屈、慷慨就義的英勇氣概,值得書寫、宣傳、弘揚。
年少有為 初露鋒芒
錢毅的父親阿英(1900-1977),早在20世紀20年代就在家鄉安徽蕪湖和上海等地投身革命,1926年在上海加入中國共產黨。阿英是我國著名的戲劇家、文學史家和藏書家。他在上海期間,參與籌備并于1930年3月成立了“左聯”,隨后又成立了中國左翼文化界總同盟。在黨的電影戲劇陣地上,阿英牽頭建立了共產黨的電影小組,舉起了反帝反封建的戰斗旗幟。在抗日戰爭時期,阿英與人合作和單獨創作了近20部電影和話劇劇本,喚起民眾抗日激情。夏衍曾經這樣說過:“在抗戰期間,劇本寫得最多的一是郭沫若,二是阿英。”
錢毅1925年出生,1928年4歲時隨家庭從蕪湖移居上海。在上海的13年間,正是阿英的革命文藝活動最忙碌的時期,因為他是共產黨人,又必須隨時提防敵人的明槍暗箭。阿英自己不僅被抓捕關押過,一次還因敵人未抓到他而遷怒到家人,把錢毅和他的祖父、母親、姐弟一齊投進了監獄。
錢毅小時候讀書非常勤奮。受父親阿英的影響,他喜愛文藝戲劇,對于反映民族氣節的戲劇,更是鐘情。早在上海濱海中學讀書時,他就參加了“子夜劇社”,后又參加了“上海劇藝社”“新藝劇社”等。1938年,在上海文化界紀念高爾基的晚會上,14歲的錢毅在話劇《高爾基童年》中主演了高爾基。接著又參加了《古廟鐘聲》《夜上海》《一年間》等劇目的演出,他還在父親所編創的《碧血花》《海國英雄》等劇目中飾演了角色。錢毅初試鋒芒,便獲得了演藝界前輩的刮目相看和觀眾的熱情贊揚,當時在上海的詩人柳亞子特賦詩相贈。
錢毅酷愛文學,他最喜愛的是俄羅斯古典著作,高爾基的作品更使他著迷。在閱讀中國文學作品時,尤愛閱讀明末抗清少年英雄夏完淳的詩文。“江左少年”夏完淳,在17歲時被抓捕押解南京,早已降清的原明朝重臣洪承疇勸降他,夏完淳當庭痛罵奸賊。在被清兵押出處斬時,他立而不跪,視死如歸。阿英曾想量身定做,為與夏完淳同歲的兒子編寫一個“江左少年”夏完淳的劇本,讓錢毅飾演夏完淳。錢毅對于父親的意圖甚為高興,也非常想飾演夏完淳了卻心愿。然而1941年12月8日太平洋戰爭爆發,上海淪陷。根據中共地下黨安排,錢毅跟隨父親阿英,與姐姐錢瓔,小惠、厚祥兩個弟弟等毅然撤離上海,前往蘇北抗日根據地,成了一名年僅17歲的新四軍戰士。
深讀《講話》 忠誠踐行
在蘇中三分區新四軍一師一旅駐地,經旅長葉飛盛情挽留,阿英一家留在旅里開展文化工作,錢毅和姐姐錢瓔分配到服務團戲劇組工作,年齡尚小的弟弟小惠和厚祥,則去服務團參加少先隊活動。
錢毅和父親、姐姐、弟弟就從這時開始,都穿上了新四軍軍裝,阿英還發到了一支小手槍。錢毅和姐姐隨即投入戲劇組的排練活動,為戰士和當地群眾作宣傳演出,生活、工作既緊張又活潑,充滿朝氣的錢毅很快適應了這樣的環境。戲劇組在阿英的悉心指導和幫助下,又有錢毅、錢瓔的辛勤努力,原來只能演演小戲和活報劇,沒多久也能夠演出多幕的大戲了,水平也大有提高,受到了旅首長和戰士、群眾的好評。
親自安排阿英從滬上來到根據地的新四軍軍長陳毅,聞聽阿英已到了一旅,即交待葉飛請阿英一家到軍部去。于是,錢毅和父親、姐弟歷經了45天路程,于1942年春到達了阜寧縣停翅港新四軍軍部所在地。在一座新蓋的茅屋里,陳毅和夫人張茜熱情接待了阿英。阿英這次到軍部后,錢毅被分配到新四軍三師魯迅藝術工作團,還是從事他所熟悉和喜愛的戲劇工作。在敵人開始掃蕩后,他一度調入東海大隊(三師特務連)任文化教員。錢毅兼任由父親任主編的《新知識》雜志的編輯助理,經常步行幾十里去印刷廠送稿和校對。1944年7月,他又被調到《鹽阜大眾》報任編輯,不久被提拔為副主編。在從事雜志、報紙編輯工作的幾年中,由于他勤奮好學、刻苦努力,工作做得很出色,受到上上下下的好評。
在《鹽阜大眾》報工作期間,錢毅和父親阿英夜晚深讀毛澤東主席的《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情景,是當時所流傳的一則感人佳話。那是1943年秋,蘇北抗日根據地傳達了毛澤東主席的《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錢毅被深深吸引住了,一連多少天的緊張工作后的夜晚,在昏暗的油燈下,聚精會神地聆聽父親一句句、一段段地講解《講話》中所闡述的立場、態度、對象、語言等問題。錢毅聯系實際,反復思考,由“感性”到“理性”,堅定了一生為工農兵的文學事業服務的信念。
在學習《講話》、踐行《講話》中,錢毅積極響應《鹽阜大眾》倡議發起的讓“初識字的人看得懂,不識字的人也能聽懂”的“寫話”活動。他深入到工農兵中,虛心誠懇地向他們請教學習,使自己所寫文章盡量擺脫知識分子腔,表達工農兵思想感情的語言和方法。錢毅表現突出,受到報社主編和編輯同仁的一致好評。更為可貴的是,他為了做到能讓工農兵聽能入耳,說能上口,經常將寫好的稿子,首先念給報社警衛班戰士和農民群眾聽,懇切地問他們是不是聽得懂,對不懂的地方,則請他們提出如何修改的意見;他還積極參加報社駐地的群眾工作小組,深入到群眾中去,學習他們的語言,并將不同的人,不同的語言,一字一句記在日記本上;他又認真仔細地搜集整理民間諺語、民間傳說等。在蘇北根據地短短的五年多時間里,錢毅就這樣像蜜蜂似地辛勤耕耘,經他收集并整理出版了《莊稼話》《大眾詩歌》《怎樣寫》等小冊子,還保存有幾百萬字的素材,留下了近百萬字的日記。
對于工農通訊員的來稿,錢毅每篇都認真對待,只要有一點可取之處盡量采用,并盡量保留工農通訊員的樸實文風。他還根據不同對象、不同水平、不同接受能力,用通訊員自己的語言向通訊員寫信。
錢毅在《鹽阜大眾》工作期間,報社開展工農通訊員運動,他不厭其煩地幫助多位工農記者學文化、寫稿子,使他們很快提高了文化和業務水平。為這件事錢毅還受到了組織上的表揚,并被評為報社的模范工作者。著名作家、安徽省文聯和作協原負責人陳登科,當年就是被選調到《鹽阜大眾》的工農記者。陳登科年齡要比錢毅大6歲,他文化不高,寫稿基本不會。為此,報社主編明確由錢毅具體幫助他。錢毅犧牲后,陳登科撰寫過一篇題為《同志·老師·戰友》紀念文章披露:“錢毅規定我要讀的書目,每天早上,他給我上一課,一字一句講給我聽,中午規定我寫20個生字,下午要我自己出去采訪,晚上回來寫日記……寫好后,送給他幫助我修改。每天都是在深更半夜,別人睡了,他拿著我的稿子,坐到我的床邊上,一字一句剖解給我聽……講一句幫我改一句。每次我看到他來了,總是不好意思睡在被窩里,想坐起來,他就把我捺得緊緊的,一定要我睡著不要動,聽著他講。我已記不清,錢毅為了我的學習,熬過了多少個夜晚;我更算不清,我寫的每一篇文章,有錢毅的多少心血和腦汁!”
大義凜然 頑強不屈
錢毅在《鹽阜大眾》報緊張的采訪編輯工作中,另有一個強烈的心愿,就是要到前線去,經受戰爭的磨練和考驗。就在解放戰爭爆發的1946年,他在給弟弟小惠的信中寫道:“親身處在這內戰的最重要一個戰場,深感無比光榮與優越的際遇。”其間,他曾到達蘇北漣水戰役前線,帶領過民工擔架隊。
1947年初,數十萬敵軍大舉進攻解放區,《鹽阜大眾》報被迫暫時停刊。錢毅被調任新華社鹽阜分社暨《鹽阜日報》特派記者,兼任第三中心組長。錢毅打定主意到淮安前線采訪,一連打了三次報告。在得到組織同意后,稍作準備就踏上了征途。當他到達淮安時,敵人正集中五個正規師的兵力,還有三個縣的保安隊、還鄉團配合,氣勢洶洶地步步推進過來。在這嚴峻的情勢下,錢毅參加了石塘區的一支民兵武裝。這是一個狂風暴雪的夜晚,民兵武裝與敵人打了一場遭遇戰,還遭到還鄉團的伏擊。半夜時分,終于突破了敵人的第一道防線,黎明時分到達了石塘地區,情勢似乎緩和了些。但是,不甘心失敗的敵人,他們在淮安城里策動了向澗河兩岸大規模的圍剿行動。組織上考慮到情況突變,錢毅又不是本地人,為了安全起見,要他離開石塘盡快轉移。可錢毅堅定地說:“不,我一定要和你們在一起,戰斗到勝利!”就在3月1日拂曉,敵人四十八師派出了一個加強連,從三面包圍了錢毅他們。終因寡不敵眾,錢毅在渡河時不幸被捕。石塘老百姓沒有一個人說出錢毅的真實姓名,最后被一個還鄉團把他認了出來。錢毅被抓時,他的左腮和肋骨被刺刀刺傷,傷勢很重。國民黨的副團長、參謀、副官等,一個個來到錢毅跟前,軟硬兼施,一心想從他的口中得到重要情報。錢毅睜著雙眼,向著他們大聲怒斥。
敵人的花招頻頻失敗后,國民黨的團長親自上陣了,他布置了公堂,擺出了各種刑具。錢毅挺著胸,昂著頭,對著敵團長怒目而視。敵團長惡狠狠地對錢毅說:“今天擺在你的面前有兩條路,一條是你一句話也不說,另一條是要你開口說話!”錢毅一臉蔑視。由于他沒有理睬敵團長的話,一個拿著橡皮鞭子的兇手,對著錢毅就是一陣沒頭沒腦地抽打。錢毅筆挺地站在那里,連頭也沒有偏。敵團長用力將桌子一拍,嗥叫著:“今天我要你說的就是兩個字:‘自新’!”兩只膀子被綁在背后的錢毅,雙眼噴射著怒火,憤怒地迸發一句:“寧可槍斃,絕不自新!”團長把手一揚,打手們頓時舉起了棍子,一齊落到了錢毅的身上。在密集的亂棍下,錢毅沒有哼一聲,沒有叫一聲,他終于支撐不住躺下了。錢毅的眼睛還是怒睜著,可他的心臟跳動已經停止了。錢毅死了,敵團長下令將錢毅架在澗河岸上,澆上煤油燒成灰,揚下了河中。
錢毅犧牲后,當地群眾為了永遠銘記錢毅,特將他的犧牲地改為“錢毅鄉”。
錢毅殉難的噩耗傳到了報社,主編和編輯部的同志們,無不為失去這樣一位戰友和年輕的好領導感到無限悲痛。
今年是錢毅英勇犧牲70周年。當年熟悉他的至今還健在的老戰士、老同志,包括他的姐姐和弟弟,沒有因為時間的波濤沖淡對他的懷念。他們寄語年輕人,殷切期望他們要向錢毅學習,從他身上吸取難能可貴的正能量,勇往直前投入新的長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