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鐵英輕輕推開門一看，只見啟明衣衫不整，上身披著軍棉襖，下身沒穿軍褲，只穿著棉毛內(nèi)褲，一雙腳半踩在鞋里，他身體上下顛動著，揮動手臂，口中念念有詞地哼著，不時用筆在紙上寫著畫著。
杜鐵英咳嗽了一聲，啟明并未在意。
杜鐵英只能喊道：“是誰呀，不睡覺跑到這里來干什么?”
啟明回頭看她一眼，情緒興奮地：“哦，我靈感來了，靈感來了!”
杜鐵英不悅地：“啟明同志，你是歌詠組的組長，熄燈以后這樣亂跑，影響不好!”
啟明：“靈感如電光石火，稍縱即逝，我必須抓住它，把它寫下來。”
杜鐵英：“啟明同志，你現(xiàn)在是一名軍人，要懂得遵守紀律。”
啟明：“可我是一個藝術(shù)家，不能為了遵守睡覺的紀律而讓美妙的旋律從我身邊溜走，你懂嗎?”
杜鐵英放下了臉，但啟明全不在意，興奮地舉著譜紙對她道：“你聽聽這旋律，應該是一首杰作，在杰作面前，所有熄滅了的燈都可以再讓它們亮起來!”他激情奔涌地唱了起來——
青年的歌聲飄蕩，
革命的怒潮高漲，
青年的行列在前進，
我們把戰(zhàn)歌高唱……
聽著聽著，杜鐵英嚴肅的表情有些松弛了，她確實覺得這首歌是挺好聽的。
畫面疊印：
啟明作曲的那首歌已經(jīng)成為了歌詠隊幾十人的合唱，啟明在隊前指揮著：
我們是抗日的戰(zhàn)士，
熱血涌流在身上，
要奔赴大江南北，
戰(zhàn)斗在敵人后方!
歌聲繼續(xù)著，畫面疊印，聲勢變得越來越大。
南昌抗戰(zhàn)歌詠協(xié)會在湖濱公園這里舉行成立大會。由啟明指揮數(shù)百人的大合唱《起來，大時代的青年》：
前進!中國的青年!
挺進!中國的青年!
中國恰像暴風的破船，
我們要認識今日的危險，
用一切力量，爭取勝利的明天……
街頭廣場。戲劇組在演出《放下你的鞭子》：
林蕤演的香姐：爸爸，這都是因為我們沒有了家鄉(xiāng)，沒有飯吃，沒有田耕，沒有工作，像野狗似的，叫我們怎么做人呢?
“嚴肅兄”演的工人：孩子，記住，要打倒日本帝國主義，我們中國人才有生路!
“緊張兄”演的漢子：可是叫我們拿什么去打倒他們呢?
“活潑兄”演的青年：(拾起鞭子)我們是有我們的武器的。就是空著兩只手，拳頭也是武器呀!
漢子：這有什么用?人家有的是飛機大炮啊!
正在這時，響起了防空警報聲。觀眾中有人在喊著：“日本人的飛機又來轟炸了!”
“活潑兄”現(xiàn)場發(fā)揮道：真說到飛機就來了飛機!可是我們不怕，只要大家聯(lián)合起來，就一定能夠打倒我們的敵人!
“緊張兄”也現(xiàn)場發(fā)揮道：對，我們一定能打倒我們的敵人!現(xiàn)在請大家先去疏散防空!
觀眾們大笑。一邊疏散，一邊報以熱烈的掌聲。
中學操場上。
警報聲響著。團員們紛紛從各自的宿舍里跑出來。
馬靖平站在操場中間喊著：“大家不要慌，都到學校后面的防空洞里去，秘書長在洞口接應你們!”
團員們按照他的指示向防空洞跑去。
防空洞口。
團員們一個接一個地跑進去，杜鐵英正在洞口清點人數(shù)。不遠處已響起了炸彈爆炸的聲音。
向瑞云帶著女兵班跑過來。盛子鈺、司徒芬芳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陣勢，樣子不免有些狼狽。
杜鐵英喊著：“不要慌，不要慌!日本鬼子的飛機沒那么好的準頭，炸彈不會掉到你頭上!”
盛子鈺和司徒芬芳進了防空洞，向瑞云卻在洞口邊站住了，抬頭看著日本飛機飛走的方向。
杜鐵英喊道：“向瑞云，你不進去傻站在這里干什么?”
向瑞云：“我不怕，我想看看……”
“你不怕也要進去，挖了防空洞就是防空用的!”杜鐵英硬是把她推進去。她回身大聲地問著：“林蕤他們那個演出小組的人呢?”
小山子回答道：“他們上街演出去了。”
杜鐵英：“那文曰白和他老母親呢?誰看見他們了?”
一個團員回答道：“剛才還看見他們，是不是跑錯方向了?”
杜鐵英著急地：“不行，我去找他們!”
王昌馥道：“秘書長，我跟你去!”
附近街上。
這里已落下了炸彈，硝煙正卷過街面。
文曰白拉著他的母親穿過硝煙，踉踉蹌蹌地跑過來。在他們身后，一架日本飛機正俯沖下來，掃射的子彈在他們身邊濺起一片煙塵。
杜鐵英大聲喊著：“文導演!文曰白!別跑了，就地臥倒!”
但文曰白沒有經(jīng)驗，還在沒頭沒腦地亂跑著，并且眼鏡也掉了，他又回頭到地上去摸眼鏡，老太太站在街中間更是發(fā)了慌。
杜鐵英急了，對王昌馥道：“趕快，我們一人掩護一個!”說著便沖了上去。
杜鐵英和王昌馥分別拉住了老母親和文曰白，但老母親在找兒子，文曰白還在滿地找眼鏡，兩人仍停留在馬路中間。
這時候又一架日機俯沖了下來。
杜鐵英高喊：“掩護!”奮不顧身地撲在老母親身上。王昌馥也學著她的樣子把文曰白壓在自己身下。這一次敵機投下了炸彈，轟的一聲，街邊的房子被炸塌了。
硝煙散去，當他們抖落一身磚土，從地上爬起來，杜鐵英的額角流了血，王昌馥的棉軍裝也開了花，但文曰白和老母親都完好無損。
空中。蘇聯(lián)援華的飛機正在和來犯的日本飛機空戰(zhàn)。
一架日機被擊中，拖著長長的黑煙掉了下來。
防空洞頂上。
向瑞云和司徒芬芳等站在這里觀看空戰(zhàn)。
向瑞云拍手大笑大叫：“打得好啊，小日本的飛機掉下來了!”
杜鐵英拉著文曰白，王昌馥背著文母跑過來。杜鐵英見狀很惱火地向她們喊道：“向瑞云，你們?yōu)槭裁床贿M防空洞?無組織無紀律!”
向瑞云全不在意：“秘書長，你快來看啊，日本飛機叫蘇聯(lián)飛機給打下來了!我們應該去好好慰問一下蘇聯(lián)飛行員!”
蘇聯(lián)飛行員駐地。
慰問演出在進行著。啟明指揮著男女合唱隊員在唱著《航空隊員之歌》：
你看戰(zhàn)斗機飛在太陽光下
你聽馬達高唱走進云霞，
它輕輕地飛旋又抬頭向上，
向上！排成隊，努力飛，努力飛
你聽馬達悲壯地唱著向前，
它載負著青年的航空隊員……
一曲終了，熱情的蘇聯(lián)飛行員們一邊鼓著掌，一邊也站成了一個男聲小合唱的隊列，激情洋溢地唱起了蘇聯(lián)歌曲《偉大的祖國》。
他們的演唱水平使啟明大為嘆服：“不得了，不得了，他們唱得簡直就是專業(yè)水平嘛!我們的男聲小合唱還未必比得過他們呢!”
飛行員們唱到興奮之處，一個長得很帥的小伙子走出隊列，在手風琴伴奏下當眾跳起了熱情奔放的斯拉夫舞蹈。
啟明再次驚嘆：“乖乖，不光歌唱得專業(yè)，連舞也跳得專業(yè)!”
他的舞蹈令服務(wù)團的演員們也歡呼鼓掌。
文曰白道：“俄羅斯真是個了不起的民族，從他們身上就能看出這個民族的藝術(shù)水平。我們是來慰問人家的，可演出的風頭快要被人家壓倒了!看看他跳的這種舞，我們服務(wù)團里恐怕還沒有人能跳呢!”
向瑞云在一邊聽著，悄悄對王昌馥說：“看來我得把我的看家本領(lǐng)拿出來了，要不然我們來慰問的風頭真的要被人家壓倒了!王昌馥，你把幫我?guī)淼哪请p鞋給我。”
王昌馥從挎包里掏出一雙踢踏舞鞋遞上：“什么鞋啊，這么重?”
向瑞云接過鞋彎腰穿起來：“你別管了，趕快去給我把那張大桌子抬過來!”
人群中，蘇聯(lián)帥小伙跳完了舞蹈，得意地向著四面觀眾鞠躬致謝。
這時候王昌馥和另兩個團員已經(jīng)把大桌子抬到了中間。
向瑞云撐著王昌馥的肩膀輕松地跳上了桌面。
杜鐵英驚訝地：“這個向瑞云，她要搞什么名堂?”
向瑞云站在桌子上說：“蘇聯(lián)飛行員的節(jié)目非常精彩，為了感謝他們精彩的表演，我想再跳一個踢踏舞，來為他們助興，同時也向剛才的舞蹈表示敬意!”
說完，她雙手叉腰，雙腿輕動，在桌面上踢踏出富有節(jié)奏感的聲音。這一手讓大家都怔住了，也把剛才還面帶些許傲慢之色的蘇聯(lián)飛行員鎮(zhèn)住了。隨著她腳下節(jié)奏點的加快，她雙手張開，身體旋轉(zhuǎn)，踢踏聲像激越的鼓點一樣跳得大家情緒高漲，跳到最后，在節(jié)奏強烈的踢踏聲中裙裾完全飛起，引起了蘇聯(lián)飛行員的狂熱喝彩，發(fā)出一陣陣由衷的喝彩：“哈拉紹!哈拉紹!”
那個剛才跳斯拉夫舞的蘇聯(lián)小伙子，又興奮地用雙手拍著桌子配合向瑞云的節(jié)奏。當舞段終了，向瑞云向四周謝完幕要跳下來時，那個小伙子主動伸開雙臂要抱她下來。
向瑞云略一遲疑，還是接受了他的好意。
小伙子把她抱在懷里一時不肯松手，并在激動中親吻了她。
蘇聯(lián)飛行員們開心地大笑。
服務(wù)團的姑娘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忽然聽得一聲怪叫，陶七妹沖了上去，使勁拉開向瑞云，對著那個蘇聯(lián)飛行員拳打腳踢。
蘇聯(lián)飛行員大叫著邊防邊躲，大驚失色。
杜鐵英怒喝一聲：“陶七妹!”
陶七妹住了手，憤憤地：“秘書長，他耍流氓!”
杜鐵英氣得聲音發(fā)抖：“你亂彈琴!我關(guān)你的禁閉!”
三眼井中學。服務(wù)團團部。
杜鐵英正在十分嚴肅地向馬靖平匯報：“……這次慰問蘇聯(lián)飛行員出了紕漏，先是向瑞云沒有請示，自說自話地就跳上桌子去跳那樣的舞，撩得人家興起，又摟又抱又親；然后陶七妹突然就上去又踢又打，影響非常不好!”
馬靖平問：“陶七妹呢?”
杜鐵英：“我關(guān)她禁閉了!”
馬靖平苦笑道：“這個丫頭真夠野的!關(guān)個禁閉，殺殺她的野性也好。”
禁閉室里。陶七妹一個人坐在里邊生悶氣。
門開了。向瑞云端著飯菜進來，笑盈盈地：“七妹子，吃飯了。”
陶七妹：“我不吃，氣都氣飽了!明明是他們耍流氓嘛，為什么關(guān)我的禁閉?”
向瑞云把飯菜放下，坐在她面前：“七妹子，你弄錯了，蘇聯(lián)飛行員那樣，不算耍流氓。”
陶七妹瞪大了眼：“他們那樣子，又摟又抱又啃，還不算耍流氓啊?莫非你心里是情愿的?”
向瑞云：“這不是我情愿的，可那是他們外國人表達感謝的方式啊，有一句話叫舉手不打笑臉人。人家到中國來，是幫助我們打日本鬼子的；人家那樣做，是表揚我舞跳得好，可是你沖上去就打，打的是我們中國人民的朋友，所以秘書長才要關(guān)你的禁閉呀！”
陶七妹看著她：“這么說來，還真是我錯了?”
向瑞云安慰她：“七妹子，不知者不怪嘛。雖然你打人不對，可是畢竟是替我打抱不平的，對不對?”
（未完待續(xù)） （本欄目責任編輯 姚云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