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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部隊北撤的歷史背景、過程和教訓
作者:傅育成 責任編輯:姚云炤 來源:《鐵軍》 日期:2021-12-28 瀏覽次數:7868
淮南抗日根據地由原皖東抗日根據地演變而來,是華中抗日根據地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它位于安徽省東部和江蘇省西部,東起運河,西至淮南路、瓦埠湖,北抵淮河,南瀕長江,津浦路縱貫其間。
淮南部隊北撤的歷史背景
淮南抗日根據地由原皖東抗日根據地演變而來,是華中抗日根據地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它位于安徽省東部和江蘇省西部,東起運河,西至淮南路、瓦埠湖,北抵淮河,南瀕長江,津浦路縱貫其間。1939年5月初,為開辟皖東根據地,成立了新四軍江北指揮部,第四、第五支隊分別開赴淮南津浦路東西兩側開展游擊戰爭。第四支隊開辟了以定遠縣東南為中心的津浦路西根據地,第五支隊開辟了以來安縣半塔集為中心的津浦路東根據地。到1945年根據地擁有人口280多萬,面積達到2萬多平方公里。
1946年5月中旬,國民黨調集桂系9個團的兵力,侵占淮南津浦路西地區。5月底,由于寡不敵眾,新四軍六旅兼路西軍分區向津浦路東轉移。此時,路東解放區被國民黨軍重兵包圍。東部,整編第二十五師黃百韜部駐揚州;南部,第七十四師張靈甫部駐六合及沿江一帶;中部,第五軍邱清泉部集結于六合、來安一線;西部,桂系第七軍李本一部集結于蚌埠南北津浦路沿線。總兵力8萬余人,皆為“精銳之師”。而淮南路東解放區內兵力僅有六旅的兩個團,由路東地方武裝剛組建起來的獨立旅配置在天長以南地區,此外,還有各縣地方武裝不足3000人。
6月下旬,華中分局向淮南區黨委傳達了中央關于內戰不可避免的指示,要求淮南區黨委和軍區加強對津浦線的偵察,以迎接華中主力轉至淮南地區作戰。此時,原二師五旅由山東回師淮南,組成新二師,周駿鳴任師長,肖望東任政委,下轄五旅、六旅、獨立旅、特務營和路東、路西兩個軍分區共3萬人。
7月25日,中共盱眙縣委遵照上級指示,發動西高廟和古城兩個區的群眾連夜搶修盱眙至半塔的公路,準備迎接華中主力南下。然而,在華中主力尚未到達淮南的情況下,內戰全面爆發了。
國民黨軍宣稱:只有攻占淮南,才能“解除首都威脅”,保障“首都安全”。7月16日,在邱清泉統一指揮下,國民黨軍第五軍四十五師及整編七十四師五十八旅(缺一個團)由六合北犯天長;第五軍九十六師則由來安向盱眙推進。兩路國民黨軍計4萬人,皆配備美械裝備,空軍協同作戰,企圖將淮南部隊壓縮在三河和洪澤湖以南的盱眙、天長地區進行決戰,聚而殲之。
淮南主力部隊新四軍第五旅、第六旅和獨立旅約2 萬人奮力迎戰。7月20日前后,首戰東旺廟,在獨立旅殲敵一個營后,主力退守天長城。7月25日,華中軍區副政委譚震林率領華中軍區特務團過三河到達盱眙馬壩,代表華中軍區、華中分局全權指揮淮南地區作戰。經過半個月的阻擊,前后殲敵四個營,粉碎了國民黨軍的作戰部署。國民黨軍占領汊澗、新鋪、舊鋪一線后,由于敵我力量懸殊,為避免腹背受敵,遂放棄天長,撤至盱眙縣舊鋪、蓮塘、黃花塘一帶與國民黨軍形成對峙局面,計劃與國民黨軍在天長、盱眙之間奮力一戰,以改變戰局。
淮南部隊北撤的過程——四十八個日日夜夜
淮南部隊正在加緊戰略部署的時候,7月28日,華中軍區發來急電,軍區決定:淮南部隊暫時轉移蘇中、淮北。由淮南軍區副參謀長朱云謙率六旅十六團留在淮南,并指揮路東分區地方武裝,堅持游擊斗爭,待蘇中、淮北戰役結束后,再迎接華中主力轉移淮南地區作戰。于是,譚震林率第五旅和華中軍區特務團自盱眙觀音寺渡三河,向蘇中轉移;周駿鳴、肖望東率獨立旅及淮南區黨委、淮南軍區機關從黎城北渡三河,向淮寶轉移;陳慶先率第六旅第十八團經盱城北渡淮河向淮北轉移。與此同時,盱眙縣各區鄉干部也進行了撤退準備工作。
7月底,國民黨軍逼近盱眙縣城。29日晚,盱眙縣委根據淮南區黨委指示,作出緊急部署:留縣委書記金江、縣委副書記薛本漢、副縣長朱友群等率一批精干武裝,堅持山區游擊斗爭。其余人員包括縣、區、鄉干部和民兵及土改積極分子,由縣長王養吾帶領,立即向淮北撤退。北撤人員到達淮寶地區高良澗以后,經短暫休整,尾隨主力撤向山東。
成立中共盱(眙)來(安)嘉(山)工作委員會
盱眙軍民在淮南軍區副參謀長朱云謙的統一指揮下,堅持敵后,同敵人展開了針鋒相對的斗爭。
1946年7月29日,鑒于北撤后地方黨政組織已不健全的狀況,朱云謙向淮南區黨委建議,為加強主力撤退之后淮南地區黨政領導,設立中共盱來嘉工作委員會。8月1日,淮南區黨委復電同意朱云謙的建議。8月2日,在盱嘉交界處的朱劉集召開了成立中共盱(眙)來(安)嘉(山)工委的第一次會議,朱云謙任書記,盱眙縣委書記金江、嘉山縣委書記李銳、來安縣委書記徐速之、嘉山大隊政委胡少卿為委員,統一領導和指揮六旅十六團及盱來嘉三縣地方武裝。十六團及三縣武裝共擁有兵力2000多人,其任務主要是堅持開展敵后游擊斗爭。隨后,淮南區黨委為進一步加強敵后斗爭的領導,8月6日,在盱來嘉地區又成立區黨委代表團,由李世農、陳雨田、朱云謙三人組成,李世農為書記,在李世農未到達之前,由朱暫時代理。以后,根據朱云謙的意見,又成立了盱眙、嘉山、來安三縣工委。
開展游擊斗爭 靈活打擊敵人
8月中旬,朱云謙指揮十六團和三縣地方武裝采取機動靈活的戰術,與敵人巧周旋,尋找戰機,主動出擊,主要目標是敵人分散孤立的正規軍和還鄉團。十六團等連續戰斗,先后攻打收復了屯倉、自來橋、半塔、古城、西高廟、河橋、仇集、澗溪、石壩、白沙王、津里、苗小街等十多個集鎮及45個鄉政府轄地,在這些地區重建解放區。尤其是18日,十六團二營夜襲半塔集,活捉全副美械裝備的敵兵30余人,引起很大震動。人民群眾奔走相告,“新四軍還在”的喜訊傳遍淮南各縣,對蘇中和淮北主力部隊的作戰起到了配合作用。延安《解放日報》8月28日第一版發表了以《盱來嘉地區恢復要鎮多處》為題的消息,同時配發了社論,向外界進行宣傳報道。
十六團的連續出擊,引起敵人驚恐不安。8月下旬,敵人急調二十六軍、四十八軍各一個師,加上保安五團,分頭向十六團所在的仇集山區撲來,企圖同十六團“決戰”。十六團只能邊打邊撤,同國民黨軍在山區周旋。
7月底,淮南主力部隊轉移后,盱來嘉三縣尚有40多個村鎮沒有被國民黨軍占領。此時,許多地方干部的任務是“就地堅持,區不離區,鄉不離鄉”。盱眙北撤時留下的縣民兵總隊武裝和一批地方干部在山區堅持斗爭。
盱眙縣委副書記薛本漢率領武工隊從洪澤湖直插鮑集的大嘴地區,輾轉在鮑集、管鎮、劉嘴一帶,收容了一大批散失在洪澤湖上的盱嘉干部。洪澤湖工委要求他們從洪澤湖撤回原地堅持斗爭。他們在協助洪澤湖工委從鮑集、管鎮一帶籌集糧食、棉衣等物資后,于12月下旬在剪草溝登岸,一路向東南行軍,經高橋、穆店、四十里橋、自來橋回到山區,繼續開展游擊斗爭。
由于敵人反復清剿,戰斗頻繁緊張,許多原先“就地堅持”的地方干部,這時也不得不四處流動。8月,敵軍對朱云謙的十六團及三縣武裝發起了第二次進攻,十六團對敵斗爭的環境進一步惡化。十六團活動的地域被局限在盱來嘉三縣的結合部,縱橫不到50公里。
8月底,國民黨軍以白沙王為中心,從四面圍攏,聲稱要“消滅朱云謙部”。朱云謙當機立斷,兵分三路,分散活動。十六團彭團長率二營到來安,胡少卿帶領嘉山大隊到盱眙,朱云謙率領十六團一、三營向津浦路西的滁縣、定遠一帶轉移。三路人馬出其不意跳出敵人的包圍圈,粉碎了敵人的“圍殲”計劃。
十六團戰略轉移
9月5日、7日,華中軍區兩次來電,命令朱云謙立即率十六團經六合、天長、儀征向高郵轉移。8日,朱云謙在自來橋附近召集會議,部署盱來嘉三縣地方武裝的敵后游擊工作,并成立中心縣委,由徐速之、胡少卿分別任正副書記,委員有李銳、金江、范國章,統一領導該地區的敵后堅持。盱眙地區由金江負責。
9月9日,朱云謙率十六團冒雨開始轉移。當日晚,盱來嘉中心縣委書記俆速之召集三縣地方區委書記以上、部隊營以上干部會議,宣布成立中心縣委,討論研究繼續堅持游擊斗爭的問題。會議尊重大多數同志的意見,決定先隨第十六團轉移到高郵湖邊稍作休整,安排好老弱病傷人員,補充槍支彈藥后,再返回盱來嘉地區堅持游擊斗爭。朱云謙率十六團和盱來嘉三縣武裝及地方干部日夜兼程,邊打邊走。9月11日,橫山脫險,十六團團長彭濟伍失蹤,后因叛徒出賣,在千棵柳鄉毛竹棵莊戰斗中壯烈犧牲;9月12日,激戰草廟山,強行突圍,到達官橋,在東南支隊的引導下,越過天揚公路;9月13日拂曉,安全渡過高郵湖,中午到達高郵縣城。
從7月28日到9月13日,這支英雄的部隊奮戰48個日日夜夜,歷經千辛萬苦,勝利完成了敵后堅持和突圍轉移的任務,不僅牽制了敵人主力,有效地配合了正面戰場作戰,粉碎了敵人圍殲的企圖,而且保存了100多名地方干部。
敵后堅持 英雄喋血
新四軍主力北撤,盱來嘉部分區鄉組織未能及時得到通知,國民黨軍嚴密封鎖淮河與三河,有些干部與群眾未能及時北撤,有的被捕,慘遭殺害,造成很大損失。
在48個日日夜夜敵后堅持和突圍轉移中,十六團及三縣武裝也付出了血的代價。十六團團長彭濟伍、政委王勝凱,來安縣委書記王化農,盱眙縣委委員、縣民兵總隊政委梁化農、縣委民運部長施錦友、仇河區委副書記劉克貴等同志壯烈犧牲。
梁化農率領一支幾十人的武工隊在山區堅持游擊斗爭,他們轉戰于古城、穆店、西山一帶。梁化農等人轉移到來安縣屯倉附近十家牌山上時,被人告密。9月7日,當數十名敵人圍捕時,他寧死不屈,用最后一顆子彈自戕,年僅35歲。敵人將他開膛破肚,割下頭顱掛在古城街頭樹上示眾。
老子山區區委書記戚光率領鄉指導員劉道傳、民兵中隊長孫加禮、鄉農抗理事長韓先榮等十多人,成立武工隊,堅持游擊斗爭。由于敵人大規模清剿,加之環境艱苦,最后武工隊只剩下5人。1946年8月25日,戚光等人在索塘被出賣。8月26日,遭敵軍包圍,戚光中彈受重傷倒在索塘橋下水中,后被敵人抓獲,敵人割下戚光頭顱在老子山鎮示眾三日。劉道傳等人被敵人俘虜后,遭受嚴刑拷打,游街示眾,9月3日,在老子山鎮壯烈犧牲。這就是震驚淮南的“索塘事件”。1994年10月,盱眙縣官灘鎮黨委、政府修建索塘烈士陵園并立索塘事件紀念碑,以資紀念。
淮南主力北撤后,仇河區委副書記劉克貴主動要求留下堅持敵后游擊斗爭。他帶領仇河區武工隊活動于仇集一帶堅持斗爭。1946年8月武工隊遭重創,不得不分散突圍。劉克貴帶3人撤至鳳山苗小街,被敵人圍困在一民房內。劉克貴等人寧死不屈,頑強戰斗;敵人縱火燒房,劉克貴等4人壯烈犧牲。
這一時期,英勇就義的烈士還有盱眙縣委民運部長施錦(敬)友、東陽鄉于橋村村長王干清、打石山鄉農抗理事長馮云生、神槍閔廣新、馬義山血戰中犧牲的周維才等等,他們的精神和高貴品德將永載史冊。
淮南部隊北撤的歷史教訓
1.“ 和平民主新階段”的夸大宣傳,是放松備戰的思想根源。全面抗戰勝利后,中共曾提出“和平民主新階段”的口號,并且認為這一口號實現的可能性是很大的,這種思潮在各個解放區影響較大。當時淮南以及盱眙的部分領導對形勢判斷過于樂觀,存在和平麻痹思想,從思想上放松了警惕,甚至放緩了擴大武裝,備戰嚴重不力。部分人認為八年抗戰后,主要任務是休養生息,國民黨也沒有精力立即發起內戰;況且《停戰協定》墨跡未干,國民黨更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同共產黨刀兵相見。雖然中央對此提出了一些準確的方針政策,但淮南以及盱眙的備戰宣傳不到位,對形勢的估計出現明顯偏差,把工作中心放在醫治戰爭創傷,建設美好家園上。一些干部忙于結婚成家,過自己的小日子。這樣,當國民黨全面發動內戰時,缺乏必要的物質、思想和軍事準備,疲于應付,難以招架。
2. 對堅持敵后斗爭缺乏必要的思想準備。當時有些人認為國民黨政府幾乎控制著全國政權、強大的軍隊和大片的土地,而且有美國的軍事和經濟力量為后盾,一旦戰端開啟,恐難取勝。有些干部認為全面抗戰時期堅持敵后斗爭是必要的,因為日軍人生地不熟,兵力有限,而國民黨軍及其各級政府占據天時、地利,且兵力對比嚴重失衡,敵強我弱,很難堅持敵后游擊斗爭。基于這種錯誤觀念,不可能有長期堅持的計劃和準備。
3. 沒有從大局著眼,科學制定應對預案。當時部分領導缺乏全局觀念,不了解蘇中戰役的地位與作用,認為在蘇中連續打幾個勝仗以后再回師淮南,但情況發展出乎意料。由于淮南解放區毗鄰國民黨統治首都南京,內戰開始后,國民黨軍集結了大量裝備先進的軍隊對淮南解放區發動進攻,以淮南解放區現存的武裝力量難以取勝,蘇中是國民黨重點進攻地區之一,蘇中承擔戰略偵察任務,并與四倍于己的強敵作戰,不可能及時南下支援淮南,因而淮南迅速落入敵手。
4. 內戰爆發初期淮南區黨委、軍分區制定的“區不離區、鄉不離鄉”的政策導致了淮南路東各縣武裝力量分散,不能組織有效反擊。就當時敵我情況而言,應該把各縣武裝(包括民兵武裝)統一組織、統一指揮,形成“拳頭”優勢,再加上盱鳳嘉綿延的山區地形,長期堅持是有可能的。分散的武裝逐步被國民黨軍各個擊破,造成淮南以及盱眙的干部損失較大。雖然有些干部英勇不屈,視死如歸,但無法挽回淮南以及盱眙的大局。
5. 沒有準確把握撤退時機,預留充足的撤退時間。由于撤退命令下達遲緩,部分區鄉干部組織不力,行動緩慢,使部分干部來不及撤退。加之部分領導對長期堅持認識不足,態度前后搖擺。中心縣委成立后,朱云謙按上級要求帶十六團撤向高寶地區,但留下來的各縣區領導擅自決定尾隨朱云謙所部一起北撤,客觀上給打回淮南,重建解放區造成了一定的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