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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個司號員——訪新四軍老戰士韓培動
作者:李廣芹 殷昌樹 責任編輯:姚云炤 來源:《鐵軍》 日期:2022-05-24 瀏覽次數:7831
韓培動老人1930年出生于響水小浦村的一個貧苦家庭,1944年經堂哥韓培信介紹參加革命,身經數戰,九死一生。
韓培動老人1930年出生于響水小浦村的一個貧苦家庭,1944年經堂哥韓培信介紹參加革命,身經數戰,九死一生。
冬至剛過,雖然已進入隆冬數九,但陽光明媚,溫暖如春。2018年歲末的一個午后,我們來到響水縣響水鎮小浦村六組韓培動老人的家里。韓老正和老伴吃中飯,看到我們,老人家立即放下碗筷,搬凳子并拿來棉墊子讓我們坐下。桌上的碗里是米飯,只有一個菜——白菜燉粉條。他的老伴(92歲)坐著始終未說話,只是笑瞇瞇地看著我們,韓老說“她患了老年癡呆癥”。
韓老的耳朵也很背,費了好大的勁,才聽懂我們的來意。當他聽說我們是響水縣新四軍研究會的時候,高興地表示歡迎,同時謙虛地說:“我雖然當了那么多年兵,參加了不少戰斗,可只是個司號兵,沒立過戰功。”他越是輕描淡寫,我們越覺得老人可敬可親,在我們再三勸說下,他才打開塵封已久的記憶閘門——
1944年我剛滿14歲,經哥哥韓培信介紹,參加了共產黨領導的地方抗日武裝,在濱海縣響水區中隊任通信員。此間,我接受了黨的教育,懂得了只有共產黨才能救中國,毛主席領導的隊伍是真心抗日的道理。后來區中隊編入新四軍,在濱海縣內開展抗日武裝斗爭。
我參加的第一仗是攻打響水口。當時,響水口駐著日軍一個小隊和偽軍,里面修有碉堡、炮樓等工事,戒備森嚴。這幫強盜盤踞在響水,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老百姓怨聲載道。我黨地下人員把情報轉送到地方黨組織和部隊領導,經研究決定拔掉這個據點,鏟除這顆毒瘤!
一天早晨,我們對響水口南門發起進攻。城門外是護城河,河上的一座木橋是進城的必經之路,日偽軍用機槍封鎖住橋面。護城河的外圍是一條一馬平川的大路,敵人利用碉堡和炮樓形成交叉火力,扼守交通要道,易守難攻。我們部隊利用路兩邊的青紗帳,迂回到橋頭,發起攻擊,日軍用機槍掃射,死傷了好些戰士。我們的掩護部隊想用火力壓制,但沒有重武器,效果不好。戰斗打得相當慘烈,一直到午后,我們進攻部隊在大桌上鋪濕被子向前推進,炸掉守橋敵軍工事,沖入城中,殲滅了日偽軍,取得了最后勝利。
這一仗,新四軍犧牲了一位營長,近百名戰士。戰斗結束打掃戰場時,我們把烈士的遺體用白布裹起來,送到六套,挖了一格一格的坑,掩埋了烈士。我們在墳前立了木牌,寫上烈士的姓名住址,以便親屬認領和后人祭奠。他們最大的年齡不超過30歲,最小的不足20歲,年輕輕的就為抗擊日軍、解放響水口捐了軀,我現在想起來還心疼。
接著我又隨部隊打了幾仗。后來部隊要戰略轉移,首長見我太小,怕急行軍跟不上隊,勸我回地方,說,“等大一點再來(當兵)”。
16歲那年,我第二次報名參軍,被編入江淮軍區。團長見我個頭小,把我留在團部當司號員。我非常喜歡軍號:金燦燦的號身,紅彤彤的綢穗。吹時,一手叉腰,憋氣、挺胸、抬頭,十分威武。晚上別人休息,我跑到遠遠的地方練,時間不長就掌握了吹號技巧和號譜,能隨心所欲地吹奏各種號音,如起床號、出操號、開飯號、熄燈號等等。我最喜歡的是沖鋒號,讓人聽起來熱血沸騰。你可別小看司號員,在戰場上緊跟在首長身邊,號起時調動千軍萬馬,權力大得很。但也非常危險,只要號聲一響,司號員便會成為敵人攻擊的目標。淮海戰役期間,我們司號員就先后犧牲了7位。在攻打徐州的戰斗中,首長叫我吹沖鋒號,我站上高坡剛吹了第一遍,就被敵狙擊手打了一槍,子彈帶著風聲穿過我的耳朵,鮮血直流,只差一毫米,我就光榮了。在受傷的情況下,我連續吹了多遍沖鋒號,激勵著戰友們前進……
淮海戰役以后,蔣介石不甘心失敗,仗著有美國的支持,叫囂要和共產黨隔江而治。1949年4月21日,毛主席和朱總司令向解放軍發出“向全國進軍”的命令,渡江戰役打響。我和首長在一條大船上,離江南岸還有幾十米時,首長叫我吹沖鋒號,所有戰友都棄船下水向南岸撲去,守敵見大勢已去,棄槍而逃,潰不成軍,我們很快就攻進了南京城,占領了總統府。“前委”的幾位首長先后來到總統府。鄧小平風趣地說:“蔣委員長緝拿我們多少年,今天我們上門來了,看你還吹什么牛!”劉伯承指著臺歷說:“蔣先生、李先生的臺歷還是23號呢,轉移得不慢啊!”
陳毅則坐在蔣介石的辦公椅上,撥通了北京毛主席的電話:“主席呀,我是陳毅,我這是在蔣總統的辦公室向您匯報呢,我們勝利了!”
全國解放不久,美帝國主義發動了朝鮮戰爭。毛主席指示抗美援朝,保家衛國。當時我所在的部隊是華東軍區裝甲兵坦克獨立團修理連,我們從河南開封出發,乘了7天7夜的火車到朝鮮。我在志愿軍裝甲兵技術部技訓隊任副隊長(副排級),任務是修理坦克。
抗美援朝戰爭結束后,我退伍回到闊別8年的家鄉,到地方后,當了多年的生產隊長和大隊主任。我哥哥韓培信在江蘇省委當書記時,幾次請我去南京我都沒去,一是路遠摸不著,二是不想麻煩他。
我80歲那年,患了前列腺增生,在南京武警總院動手術,花去醫療費近8萬元。院方領導得知我是抗戰老兵,說我是有功之人,給我免去了上萬元的醫藥費。其實,我哪有什么功啊,只不過盡了一個軍人應盡的義務罷了。我現在每季度有4000多元補貼,日子還過得去。
幾年前的一個冬天,原南京軍區司令員朱文泉在縣委縣政府領導陪同下到我家來看望,送了大米、食油、藥品等物,還送了慰問金。他拉住我的手親切地說:“韓老,您是老革命,祖國和人民沒有忘記你們,如有什么困難,就找政府,他們會幫助解決的。”我非常激動,流著淚說:“謝謝司令員!謝謝大家!”
采訪結束了。老人家依依不舍地把我們送到大門口,并請求我們代他向朱司令問好,說他想去看望司令員,又不知到哪去找,請我們一定轉達對他的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