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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寒過冬在東方——尋訪原中山醫科大學腫瘤醫院黨委書記蒲廣寒
作者:黃朱清 責任編輯:姚云炤 來源:《鐵軍》 日期:2022-09-08 瀏覽次數:7833
廣寒,其名蒲廣寒。東方,是海南省的縣級市,位于海南島西部。
蒲廣寒為鐵軍雜志題字:銘記抗戰歷史,圓我中華夢想
廣寒,其名蒲廣寒。
東方,是海南省的縣級市,位于海南島西部。
蒲廣寒的女兒在東方市買了房,過冬,把母親叫過去住。尋訪,我們來到東方。
1926年6月,蒲廣寒生于安徽渦陽縣。1940年春天,經表叔李晨介紹,她去了邊區剛成立的聯合中學學習。半年后,分到新四軍后方醫院當看護員。入冬,天氣寒冷,戰爭環境里,經常陪著新四軍傷病員轉移隱蔽。夜里要站崗,一個崗哨兩支香的燃燒時間,刺骨的風呼呼響,還要高度警惕敵人偷襲摸崗。
面對日、偽軍的掃蕩和封鎖,蒲廣寒回憶說,抗戰時期,新四軍的醫療環境和條件都很差。有時候,傷病員分散安排在老百姓家里,醫護人員巡診換藥,需要打扮成農村姑娘,挎個菜籃子或提個拾糞的簸箕,籃子、簸箕上面放菜、放草,把藥品藏在下面。在藥品和醫療器具少的情況下,土法上馬,自力更生。缺少換藥用的鑷子,就將筷子劈一條縫,中間夾個塞子;沒有手術刀,就用剪刀、水果刀代替;敷料少,拿部隊被服廠裁剪下來的邊角料;換下來帶有膿血的紗布、繃帶舍不得扔掉,清洗消毒后再次使用;膠布少,在牛皮紙上刷一層膠;消毒滅菌,就用農家的蒸籠來處理。當時,紅汞、碘酒等稱之“萬能”消毒藥,還有像阿斯匹林、托斯散,一藥多用。由于抗菌類藥物奇缺,滅菌條件不好,傷病員的傷口感染率高,有的傷員不得不截肢。蒲廣寒回憶,簡易手術室用一塊布隔著,醫生在里面為傷員截肢,傳出鋸子來回的哧啦聲,我們在外面等著,準備把鋸下來的殘肢拿去埋掉,心里好難過……
蒲廣寒在攝像機前繪聲繪色講述抗戰經歷
烽火年代,蒲廣寒難忘是戰斗。1941年5月,部隊在豫皖蘇邊區堅持了3個月的反頑斗爭,開始戰略轉移,由津浦路西向津浦路東開進,蒲廣寒跟著部隊行軍。一天拂曉,部隊經過夜行軍歇腳不到10分鐘,遇到下鄉掃蕩的敵人,雙方展開了激烈交戰。我先頭部隊在前面打阻擊,掩護醫護人員和旅直屬隊快速前行脫離險境。蒲廣寒清晰記得,指導員李青山看到她個頭小,把她身上的手榴彈、藥包和干糧袋搶過去背。前方槍聲不斷,頭頂上時有子彈飛過的聲音,指導員鼓勵說,小蒲別怕,低頭往前沖,跑到前頭就安全了。
穿越津浦鐵路,才能到達相對安全的營地。部隊經歷這次戰斗之后,加快了行軍轉移的速度。蒲廣寒回憶,部隊經常是急行軍,有時一個晚上要走100多里路,我年齡小,為防止行軍掉隊,被安排在隊伍中間。一次,前面傳來口令:“往后傳,準備過鐵路。”大伙一下子興奮起來,因為他們都沒見過鐵路是啥樣。可是,鐵路是日偽軍重要交通保障線,把守嚴密,通過鐵路要安靜快速。蒲廣寒說,通過鐵路是在夜里,好想蹲下來摸一摸鐵軌,安全需要只能快速跨過去。連續的急行軍,腳上起了血泡。每一個人都咬緊牙關,拼命跟上隊伍,因為怕掉隊,怕掉了隊當俘虜。
部隊到了津浦路東,蒲廣寒調至新四軍四師直屬門診所。她難忘所長黃國華、醫生胡之敏、郭德庵,是他們手把手培養下,使她提高了醫務技能。后來,蒲廣寒又回到醫院,護理為主,兼顧診病治療。每隔一周值一次夜班。輪到值夜班,總是一只手提著馬燈,一只手提著開水壺,從村的這一頭跑到那一頭,來回送藥送水,整夜3次巡診,風雨無阻。有時實在太累了,常有摔壞馬燈,打破水壺的事。
蒲廣寒告訴我們,在艱難的抗戰歲月,也有歡樂。四師有個拂曉劇團,是師長彭雪楓的三件寶(拂曉劇團、拂曉報、騎兵團)之一。拂曉劇團活躍在抗日根據地,深受軍民歡迎。醫院特意把劇團的演員韓蘭芝請來,教唱歌曲,幫助排演節目。蒲廣寒說,她上臺演過雙人小戲《小放牛》。1942年,全黨開展整風運動,為奪取抗日戰爭和全國革命的勝利奠定思想基礎。這一年,新四軍四師為鼓舞斗志,開了紀念俄國十月革命大會,師長彭雪楓講了話。會上,蒲廣寒等10多位醫務人員登上舞臺,演出歌劇《十月老人》。時間過去了70多個春秋,她依然清晰歌劇里的唱詞:法西斯主義者,是人間魔王,搶走了人間幸福,打碎了人類的希望……
紀念大會之后,四師迎來了長達33天的反掃蕩戰斗。1942年11月13日至12月16日,駐徐州、睢寧、泗縣、固鎮、盱眙等地的日偽軍,多路對淮北抗日根據地進行掃蕩。四師主力跳出敵人的合圍圈,擇機打擊敵人。在這次反掃蕩斗爭中,蒲廣寒回憶,醫務人員由洪澤湖西轉移到湖東,在馬壩一帶與傷病員一起,分散隱蔽在群眾家里,這個村分散安排幾個,那個村寄留幾個,老百姓把新四軍當作親人,遇到敵人搜查,群眾勇敢地站起來說,傷病員是自己的兒子,掩護他們脫險。直到1945年日本投降,蒲廣寒隨四師直屬部隊回到津浦路西,駐營濉溪口。醫護人員放下行裝立即投入排練節目,走上街頭、碼頭,她們喜歡唱淮北小調,“八月呀,十五呀,日本鬼子投了降呀,反法西斯大勝利,我的同胞,全國人民喜洋洋啊”。載歌載舞,歡慶抗戰的勝利。
抗戰歲月,蒲廣寒收獲了愛情。丈夫是新四軍的干部,一次住院,蒲廣寒負責照護他,對方對她產生愛意,接連追她3 年,經師政委鄧子恢批準,兩人抗戰勝利后在江蘇淮安結婚。蒲廣寒回憶說,我被接到淮安的時候,腳上穿的是蘆花和稻草編織起來的“草窩子”,新郎就從部隊機關幫她領了一雙鞋,借了幾床被子,向老百姓借了一間房結的婚。解放戰爭開始后,四師的大部隊撤向山東,小部分留在了蘇中。蒲廣寒夫婦分在留守部隊,活躍在海門、啟東、南通一帶。
1955年,蒲廣寒離開部隊,轉到了地方工作。
離休前,她時任中山醫科大學腫瘤醫院黨委書記、副院長。
蒲廣寒在住院病房欣喜收到抗戰勝利70周年紀念章
記者感言 尋訪到蒲廣寒,實費周折。赴廣東佛山采訪新四軍女兵江惠,她和蒲廣寒一個師,同做醫務工作,又是同齡,兩人互稱“大姐”,關系甚密。江惠提議,讓我們去采訪蒲廣寒,并提供了她女兒電話。沒想到蒲廣寒不在廣州,她正在海南過冬。打電話給她的女兒約訪,女兒怕老人受訪激動而影響健康,婉言謝絕。我們做江蕙女兒的工作,請她幫忙說情。于是,就坐火車通過輪渡瓊州海峽抵達海口,又換高鐵到達東方市,這里出租車稀少,提著攝像設備不得不坐兩輪“摩的”找到了蒲廣寒居住的碧海云天小區。
攝像機前,老人精神矍鑠,健談而又煽情。她有三件往事回憶時眼里閃動著淚水:第一件,年齡小參加部隊行軍的時候,怕她掉隊,干部關心她勝似兄弟姐妹。蒲廣寒說,那個時候,就怕離開部隊,就怕掉隊,就怕當俘虜。第二件,部隊缺醫少藥,一個“破傷風”傷員因嚴重感染而無法治愈,她眼睜睜看著他抽搐死去。第三件,1943年她加入中國共產黨之后唱的第一支歌沒有忘記。蒲廣寒激動地說,我來唱一唱,就幾句,“共產黨開會初成立,地點在上海,黨員五十幾,為國為民出主意。”2015年10月,蒲廣寒為紀念李晨誕辰百年《永遠的紀念》一書作序,李晨是她的表叔又是自己女兒的親家,是他在當年把蒲廣寒送到新四軍開始了革命生涯。她說,如果說這70多年沒有虛度、稍有苦勞和寸功的話,與李晨同志的啟蒙、教導和指引以及后來的言傳身教是密不可分的,沒有他的引領就沒有我的今天。蒲廣寒在序里說,曾有個年輕人問過我,你們革命幾十年,艱難困苦不說還要經歷這么多風風雨雨,值不值得?我說,一個人只有當他把自己的命運和祖國的事業、民族的利益緊緊結合在一起的時候,才能勇敢地面對一切艱難困苦,才能經受生與死的考驗,讓自己的人生充實、精彩而無怨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