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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墓人蔣德寶
作者:舒蘇 責任編輯:姚云炤 來源:《鐵軍》 日期:2023-12-19 瀏覽次數:7836
先前的烈士墓
新修的烈士墓
我在秋冬之交去阜寧黃河故道世明村,沿著寬闊的中山大道向前,大地上苗木基地和果園交錯陳列,這條近幾年新修筑的柏油大道,貫通了桃花源生態經濟區南北村莊,路面被黃綠藍標志,表明鹽城市2 號旅游公路經過這里。這個時節,欒樹、海棠等彩葉樹種色彩斑斕,而蘋果園則是滿眼碩果累累,去蘋果自摘園的游人汽車川流不息,季節向人們眼前送出一幅廣闊的油畫。
守墓人蔣德寶站在童世明烈士墓園門樓前等我,時令深秋,颯颯西風涼身,微微寒意拂面,但我到達時,秋陽正高照著,因此心頭是暖的。如今的世明村和整個黃河故道林果示范帶欣欣向榮,不了解這里歷史的,誰會相信這里曾被日軍的鐵蹄踐踏過,這里曾經硝煙彌漫,陳毅、劉少奇、黃克誠等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曾在這里戰斗過,他們在這片土地上留下深深的足跡,如今依然屹立在單家港的中共中央華中局舊址就是歷史的印記和證明。世明村因童世明烈士墓而得名,2008 年一次采訪途中,我曾經來瞻仰過。如今12 年過去了,我看到墓園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變化之一是世明墓外圍框起了四方形的一座鐵欄桿圍墻,墻內前后生長著幾十棵高大的松柏;變化之二是原來的院墻拱門外多了塊新立的高大的石碑,和一條便于祭掃的水泥通道;變化之三是墓園中多了10 來位參加過抗戰的老革命者的墓,這些老同志選擇這里做最后歸宿,或許是為了和長眠于此的童世明副團長和他的戰友們作伴,他們都是志同道合的革命戰士。我在墓園里突然看到了我一個同學的爺爺和奶奶的墓,他們是謝華山和潘炳香夫婦,他們的愛情故事是電視劇《激情燃燒的歲月》的翻版。
守墓人蔣德寶向世明墓碑敬獻了一束鮮花,我站在墓碑下,默默向九泉之下的童世明副團長致敬,也向安葬在這里的謝華山夫婦等革命前輩深深鞠躬。
守墓人蔣德寶站在我身旁,他一身青黑色棉衣,黑色的頭發,都顯出莊嚴肅穆,他高瘦筆直的身材凸顯出曾經身為軍人的底色,他的臉也是瘦瘦的,眉頭擰成粗粗的“川”字型,顯出他已穿越歲月不再年輕的滄桑,他靜靜向我講述了他重修世明墓的故事……
發現童世明墓
蔣德寶,出生于1953 年,阜寧縣羊寨鎮福海村人。青年時參軍入伍,曾經在安徽蚌埠和山東郯城當過兵。
1979 年蔣德寶退伍回鄉,先是在隊辦農機廠、水泥制品廠工作一年,后來自己創辦磚窯廠。他先后創辦過3 個窯廠,經過歲月的大浪淘沙,如今保留兩個:一個在羊寨鎮王山村,叫阜寧縣羊城建材廠;還有一個在大西村,叫阜寧縣振羊建材有限公司。通過創辦企業,蔣德寶積累了厚實的經濟基礎。2009 年的一天,蔣德寶來到當時辦在單家港的羊寨磚瓦廠外面察看排水溝。窯廠一到下雨天,積水就排不出去,在廠里面挖溝排水也不濟事,他思忖一定是外圍的水位高,決定到外面去看看,必須挖低外面的排水溝。他四處察看河溝的走向和高低,走著走著,不覺踱到了附近村莊(原高莊村,即今世明村)一處荒涼的墓地。一看碑文,原是新四軍歷史上有名的以少勝多的單家港戰斗中犧牲的童世明副團長和他的戰友們的合葬墓地。
年少時,蔣德寶是聽著鹽阜老區新四軍抗日斗爭故事長大的,那時,鄉親們口耳相傳新四軍在本地的抗日故事。蔣德寶的一個親叔父也是因為參加革命隊伍,從此再也沒有回到家里。退伍回鄉后,蔣德寶曾萌生尋找叔父犧牲之地的心愿,但多次尋找未果。因此,他對烈士的崇敬更深一層,走到哪里看到烈士墓就不由多了一份關注。
蔣德寶用心察看眼前的世明墓,水泥澆筑封頂,墓身較大,墓周圍的紅磚圍墻,是鏤空的,可以望見里面,但由于時光的久遠和歲月的侵蝕,磚墻的顏色斑駁黯淡,只有墓前圍墻上園門口的挽聯“野蔓荒煙埋忠骨,斜陽芳草吊英魂”仍然醒目。蔣德寶恭敬地上前拜了拜,那些久遠歲月前的戰火硝煙飄蕩在他眼前。
單家港往事
1943 年早春,當阜寧黃河故道破冰解凍流水歡歌時,姹紫嫣紅的春天就要來臨了。有一位身穿新四軍舊軍裝的青年軍官站在黃河故道邊久久地凝望西北方向,他沉默不語,但是戰友們知道他遙望的是他的家鄉河南。炮火連天,兵荒馬亂,他的妻兒留在家鄉,妻子腹中還有個未出生的孩子,他們如何把日子過好?他的牽掛與日俱增,只盼抗戰早日勝利,能夠回到家鄉與親人相見。這個青年軍官就是新四軍三師二十二團副團長童世明。然而,不久后的單家港戰斗,他的鮮血染紅了這片土地,他永遠地留在了黃河故道邊。
1943 年3 月,日本侵略軍對鹽阜區進行第二次大“掃蕩”。新四軍常倚黃河故道天然屏障與一河之隔的漣水境內日軍交鋒,河流兩岸常常槍炮聲不斷。3月18 日,敵人從漣水北祿溝、佃湖等地糾集600 余人,配持輕重武器,沿著廢黃河堤尋找新四軍作戰,妄圖報復。童世明時任新四軍三師二十二團副團長,是時,童世明已指揮部隊在阜寧單家港廢黃河東側構筑好工事,嚴陣以待。3 月19 日,二十二團在童世明的指揮下,連續擊退日偽軍的3 次進攻,擊斃日軍260 余名,偽軍80 余名。下午4 時左右,漣東之薛集、佃湖等地日軍數路增援。敵人越來越多,戰斗愈打愈烈。童世明命令二營營長帶領部隊立即撤出戰斗,向范家蕩方向轉移。他來到前沿陣地組織火力,掩護部隊和群眾轉移,在掀木橋上一塊木板,切斷敵人后路時,不幸被敵彈擊中頭部,他咬緊牙關,一聲沒吭。兩個警衛員立即將他背向范家蕩,但終因傷勢過重,搶救無效,壯烈犧牲。故道邊的鄉親們說,敵人開始過不了廢黃河,由于漢奸的指路,后來從北部另一個村繞路過來,與新四軍交鋒,新四軍損失慘重,童世明副團長和他的22位戰友都不幸壯烈犧牲。
單家港戰斗后,時阜寧縣政府為紀念、表彰童世明等為國捐軀的23 名革命烈士的功績,集資于單家港高莊村(后改名世明村)建立了烈士公墓,并立碑永志。碑上刻著:“野蔓荒煙埋忠骨,斜陽芳草吊英魂”的挽聯。1943 年6 月1 日,阜寧縣政府于烈士公墓隆重舉行公祭大會,悼念童世明等烈士。黃克誠師長親題挽聯:“單港永留名,典籍流芳撫墓碑追懷故舊;黃河長飲恨,烽煙尚熾聞鼙鼓痛失忠良”。張愛萍副師長參加了公祭大會,他號召軍民繼先烈壯志,隨時準備粉碎敵人的再次進攻。政府決定改單家港為世明港,改單家港小學為世明小學。時年,世明學校師生集體創作了“副團長,為國而犧牲,血戰單家港,南征北戰為人民”的歌舞劇在群眾中演唱,以追念黨的忠誠戰士童世明烈士。
重修烈士墓
想到戰火紛飛的年月,無數的革命烈士拋頭顱灑熱血,舍棄了自己年輕的生命,才有了新中國的誕生,今天自己的事業有成和幸福生活,都來自先烈們向死而生的無私奉獻。蔣德寶在烈士墓前暗暗地萌生了一個想法,他要重修世明墓,讓烈士們在九泉之下得到安慰,得到后人永遠的崇敬和瞻仰。
蔣德寶了解到,世明墓是阜寧縣政府1943 年豎的碑,圍墻是1986 年由羊寨鎮政府出資,世明村農民出工修筑的。他決定在墓地外圍修筑一個圍墻,并建一個門牌樓,使這里成為一個小型墓園。2010 年,蔣德寶開始赴山東泰山挑選石材。2011 年,蔣德寶找到羊寨鎮政府,由他出資,政府牽頭在世明墓前面新豎了一塊石碑,并在碑前修了一條便于人們瞻仰的水泥小路。2012 年,他又到山東買石材,給世明墓建造了門樓,周圍又修筑了四方形鐵欄桿圍墻。3年維修,不辭辛苦,不吝操心,蔣德寶一共出資16 萬元,這不是一筆小數目,但他從沒后悔過,他認為給烈士做點事,永遠值得。
如今的世明墓園松柏長青,莊嚴肅穆。門牌樓兩側鐫刻的就是當年黃克誠師長親題的挽聯。墓園像樣了,隨后,才有不少參加過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的老戰士垂老故去后也葬到這個墓園里。
我們在墓園門牌樓前交談時,幾個村民恰好經過這里,他們說起童世明兒子童一本曾經來尋訪父親犧牲遺址的情景。50 多歲的高梅香用農村勞動婦女熱情爽亮的大嗓門說,當年童世明的兒子和女婿一起來的,烈士兒子腳上穿的是解放鞋,看得出家境困難。
1999 年3 月,童一本來阜寧掃墓,那還是因為時任沈陽軍區副參謀長左勇(曾任童世明的警衛員)多次派人到河南信陽、到商城尋找童世明烈士親屬下落,加上鹽城、阜寧建立新四軍紀念館,需要了解童世明家鄉的情況,地方上發函到商城請求幫助尋找烈士后人,童一本才知道父親犧牲在江蘇阜寧。
童一本來阜寧后,把其母臨終交給他的一張珍藏幾十年的童世明烈士的發黃老照片,交給阜寧縣烈士陵園管理所。經過仔細核對,方知鹽阜區抗日陣亡將士陳列館陳列的童世明烈士照片原來是童世明戰友的照片,陵園管理所才將這張誤掛了幾十年的照片取下,換上真正的童世明烈士的照片。
世明村的村民對這位烈士后代非常關心,臨走時,世明村支書高維光送給童一本以及和他一塊兒來的姐夫周遠清每人一件棉大衣,羊寨鎮民政助理還給他們墊支路費。1999 年8 月18 日,河南省民政廳給童一本正式頒發《革命烈士證明書》,批準他享受“烈士子女待遇”。
烈士后人找到了父親的安息地,是一種欣慰。倘若以后他們再來祭奠父親,看到如今恢弘的墓園,心中將得到更大的安慰。
尋蹤五條嶺
2011 年,在蔣德寶重修童世明墓園期間,他也看到了尋找叔父蔣學忠的犧牲地和歸葬處的希望。
尋找叔父的犧牲地和歸葬處的想法起始于1991年,那年,蔣學忠擔任了羊寨磚瓦廠廠長,經濟條件日漸好轉,他便萌生了這一心愿。他聽哥哥多次說過,他們幼年時奶奶拿3 元錢一個月的烈士家屬撫恤金,奶奶常常摩挲著烈士證掉眼淚,但沒有人知道叔父犧牲在哪里,更不知安葬何處。每逢清明時節,全家人就想到這個叔父,卻無處祭奠。“1993 年我開始尋找時,我的奶奶已經去世了,我在家中翻箱倒柜找奶奶的烈士證也沒有找到。有人說我叔父可能是在海安李堡戰役中犧牲的,第二年我就去海安尋找,那里卻無墓無痕跡。李堡當地的一個老人說,李堡戰役中犧牲的人葬在東臺卞倉,我又去卞倉,但是同樣無碑無記載。接下來,這位老人又推薦我去如皋尋找,也沒有找到蛛絲馬跡。”蔣德寶說。
幾次尋找,一點線索也沒有,尋找也是時斷時續,但蔣德寶從沒有放棄。后來有一年,蔣德寶腦子里靈光一閃,決定去伍佑鎮民政辦查找烈士備忘錄,尋找伍佑戰斗中犧牲的烈士名單。當地民政助理說,你查找是什么目的,是要幫你的叔父立碑呢,還是想要民政扶持。蔣德寶說,我只是想要查找叔父犧牲在哪里。
民政助理說:“伍佑戰役,當時國民黨和共產黨隊伍打拉鋸戰,左一場右一場戰斗,也不知是哪一場戰斗犧牲的,沒有具體記載,不好找。”他還說,“伍佑銀河服裝廠西邊挖河曾經挖到一個骨頭窖子,調查說那里曾經是戰場,可是你知道埋葬的全是新四軍嗎?有沒有國民黨?后來地方政府用兩口大缸把挖出來的骨頭全葬在伍佑南邊。”
蔣德寶一共去伍佑鎮三次,又去建湖烈士鄉和南通如皋等地尋找,都是查而無果。后來,他又聽說有個五條嶺墓,屬鹽城亭湖區步鳳鎮,燃起了他再次尋找的希望。
事情是這樣的,有一天,他看到一家報紙上一則有關“難忘五條嶺”的報道,報道了烈士陳同貴的女兒陳繼業女士1991 年曾來鹽城步鳳鎮慶元村尋找父親遺蹤的故事,當時的五條嶺現場無一磚一瓦,無任何碑文記載,只有五條山芋行似的墓地,烈士的女兒不禁悲從中來,放聲大哭……(蔣德寶記不清楚是哪一年的事,筆者查詢資料,2008 年清明節期間,《鹽城晚報》曾刊登“發現五條嶺無名烈士叢葬地”一事)
經此報道,塵封的五條嶺烈士墓才引起社會廣泛關注,蔣德寶也從此知道有個五條嶺烈士墓,自己的叔父蔣學忠會不會魂歸這里呢?
關于“五條嶺”,史料是這樣記載的:1947 年12月,中國人民解放軍華東野戰軍2000 多名指戰員在艱苦的鹽南阻擊戰中獻出了年輕的生命。部隊撤走時,鹽東縣政府組織縣總隊民兵和當地群眾含淚將犧牲的2000 多名烈士的遺體運到當時的港南村,也就是現在的慶元村集中安葬。戰事頻仍,條件所限,只能把一具具烈士的遺體安放在挖好的五條壕溝中,然后用土掩埋好,堆成五條長嶺,連姓名都未能留下。每條嶺都有1米多高,長40多米,民間自此有了“五條嶺”的說法。
蔣德寶先后5 次去五條嶺,卻查不到叔父的任何信息。他看到的當時的五條嶺,野墓荒草,像放牛場,沒有圍墻,很荒涼,只有一個一個的墳塋頭,沒有一個名字。有一個管理人員推薦他去一條嶺墓地查找,他去友誼村現場看到的場景也是非常寂寥寒磣,無片瓦無一碑。
“看到烈士身后如此凄涼寂寥,我心中悲憤莫名,想到有多少烈士家人都不知烈士埋骨何處,想要憑吊都不知去何方,我心潮起伏不能自已。于是我提筆措辭激烈地給市人大寫了一封信,敘說尋找烈士歸葬地的困難,同時呼吁為了烈士在九泉之下瞑目,為了烈士后人有根可尋能更加為國家沖鋒陷陣,應該為烈士樹碑立傳,應該讓烈士有磚瓦遮風擋雨,應該修建烈士墓。”蔣德寶說。
在社會各界多方關注和呼吁下,2009 年,鹽城市修建了五條嶺烈士陵園一期工程,隨即舉辦了60 多年來規模最大的公祭。五條嶺不再荒涼。后來,鹽城市還把散落于步鳳鎮板土村、伍港村、烈士村、李壩村、友誼村等地烈士群墓都遷到五條嶺。
“步鳳鎮決定把友誼村一條嶺烈士墓遷到五條嶺,我說不能隨便挖點泥巴冒充安葬了烈士。當地政府很慎重,遷移時先拉上篷布遮住陽光,再慢慢地挖出烈士遺骸遷移。挖掘過程中發現有個烈士身上有金屬哨子,有的烈士身上有私名章,經鑒定后可以辯認烈士姓名。到此時,我仍然沒有找到叔父遺骨下落。市人大讓我再次到步鳳鎮查找叔父的下落。”
“那年春節前我去鹽城辦事,事情辦得比較順利,這時決定再去步鳳鎮,看看《步鳳鎮志》有無關于這方面的記載,看看是哪場戰役犧牲的將士葬在五條嶺。這個想法是電光石火,沒想到就是這個想法和行動揭開了尋找新篇章。
“《步鳳鎮志》記載,埋葬在五條嶺的都是1947 年11 月伍佑戰斗中犧牲的將士人名,我的叔父蔣學忠名字赫然在目。看到這個我精神振奮,黃天不負苦心人,終于有了眉目。我立即又去阜寧民政局查相關資料,阜寧的資料也明確記載著我的叔父蔣學忠于1947年11 月于伍佑戰斗中犧牲。至此,塵埃落定,我立即奔赴五條嶺,買了一垛黃草紙和冥幣祭奠叔父。
“現在每年清明節,我都去五條嶺墓園祭奠,因為根本不知叔父在其中哪一處,我挨個兒給幾千個墳頭每個磕個頭,敬獻的花圈上寫著‘叔父蔣學忠及五條嶺所有革命烈士永垂不朽’。”
為烈士尋親
有道是:黃天不負苦心人。蔣德寶終于找到了叔父忠魂埋骨處,此時,他卻又有了新的想法和行動。
“我有感于自身尋找烈士之艱難,一要有經濟條件,二要有鍥而不舍的精神,三要有合適的方法,因而,我決定幫助其他九泉之下的烈士找到親人。我找到鹽城市政協2011 年編輯出版的《難忘五條嶺》一書,上面不僅記載著我叔父名字和犧牲時間,同時也記載了阜寧、建湖、漣水、響水等周邊縣不少烈士的名字,我決定按照記載分別通知這些烈士的親人。“我首先通知犧牲在五條嶺的本村烈士宋建林的家人,我打電話給村支書通知烈士家人,宋家人才知犧牲的親人下落。給縣內家在本鎮的烈士親屬打電話,外鄉鎮的寫信。第二年我又給家在濱海、響水、東臺、大豐、鹽都、亭湖的烈士家屬寫信,第四年我還把書上沭陽烈士名單復印送到沭陽軍人事務局。有個當官的問,你這是什么意思?我說,讓烈士能找到家人,讓親人能找到烈士的忠魂。我覺得要向年輕人和干部呼吁,尊重烈士。
“阜寧公興一位烈士犧牲多少年,家人都不知他哪里去了,父母哭瞎了眼睛,實際上他跟新四軍當兵去了,我的信寄到他家里后,烈士家人才知道,后來地方民政部門打電話給我,詢問情況是否真實。響水縣大有鄉有一個今年已經82 歲的老人,他也是五條嶺烈士的兒子,此老人命運很苦。6 歲時,他母親上吊身亡;9 歲時,他父親當兵走了,他和妹妹跟著叔叔逃荒要飯到大有鄉,后來被一戶人家招贅為婿。因為我寄了材料給他,老人才知父親早就犧牲。
“這位老人后來去五條嶺拜祭了父親的墓,隨后又來看我,還買了一條香煙和一箱‘海之藍’酒,為的是感謝我。我以為老人家里經濟條件肯定不錯,其后我又帶了500 元去他家里慰問,一看,家里很窮,三間小瓦房,四壁空空,我想到他為答謝我買煙酒估計要花了他家一年的積蓄,心里很不是滋味。”
說到這里,蔣德寶轉過頭去避開我的眼神,我看到面前這位漢子的眼角沁出了淚花。
西風烈烈,斜陽芳草,離開墓園時,我在心中向九泉之下的童世明等烈士們再次致敬,也默默向身邊的修墓、守墓人蔣德寶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