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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子恢“點撥”騎兵團
作者:趙先明 責任編輯:魏冉 來源:《鐵軍·紀實》2013年第9期 日期:2013-12-02 瀏覽次數:7824
抗戰時期,新四軍政治部主任兼四師政委鄧子恢“點撥”四師騎兵團盡可能實行生產自給,組織部隊割草喂馬,“不與民爭糧,不與民爭草”,在不加重人民負擔的基礎上保證軍需。
鄧子恢
騎兵團生產要自給
1942年夏的一天,新四軍政治部主任兼四師政委鄧子恢到四師騎兵團,一邊看戰士喂馬,—邊問副區隊長楊伯倫:“你們的戰馬每天喂幾斤料幾斤草?”楊伯倫回答說:“現在是8斤料,12斤草。過去有一段時間是7斤料,8斤草?!编囎踊钟謫枺骸榜R料馬草都是老百姓送來的吧?”楊伯倫說:“可不是,老鄉要從老遠用牛車拉著送來,每輛大車千把斤,我們—個區隊30多匹馬,至多能喂四五天……”鄧子恢聽后說:“你們能不能自己割草喂馬?每人每天割上幾十斤草,總不太費事吧?割多了,還可以曬干,留到冬天沒草時喂馬。”楊伯倫也認為在不打仗的情況下,完全可以組織部隊割草。接著,鄧子恢又向楊伯倫了解買一匹馬大致要花多少錢,楊伯倫告訴他,好馬要花100多塊大洋,一般的馬也要七八十塊,最少的五六十塊。
鄧子恢了解情況后回到師部,又反復看了黨中央從延安發來的關于生產自給的電報和新華社轉發的文章。當天晚上,他就要秘書通知騎兵團團長周純麟和政委姚運良到他這里來。周、姚趕到鄧政委這里,首先向他匯報了騎兵團訓練和戰斗情況,鄧子恢表示很滿意。然后,只見他掰著手指頭,對周、姚兩人算起賬來:“你們團有500多匹馬,目前每天消耗4000多斤料,加上600多人吃飯,每天要吃千把斤。你們一個團每天要用公糧5000多斤,一個月就要15萬多斤糧食,抵得上六七個步兵團的用糧。你們的軍裝也比步兵多用錢,再加上買馬韁繩、馬籠頭……我聽說你們騎兵有個什么團呀連呀的順口溜,我忘了,你來說說。”姚運良回答說:“是騎兵團里的調皮戰士說,我們是上馬團,下馬連,平時是個飼養員。意思是我們的戰士能騎馬,享受著步兵里的團級干部待遇;人人發大衣,享受步兵的連級干部待遇;平時戰士們鍘草、挑水、喂馬,充當飼養員的角色?!编囎踊竹R上接口說:“是啊,待遇這么好姑且不說,直說這喂馬一項,每天要6000多斤草,一個月就要18萬斤草,18萬斤啊,就是光割不運,也要花去400多強勞動力。”周純麟、姚運良聽政委這么一說,馬上意識到這是個大問題。鄧子恢覺察到他們的神情,便開門見山地說,“今天找你們來,主要就是同你們研究騎兵團如何貫徹黨中央關于盡可能實行生產自給的問題。‘不與民爭糧,不與民爭草’……”鄧子恢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現在,除你們團外,還有三個騎兵連,我們想把騎兵團擴大成騎兵旅。但這樣需要一大筆錢,你們要想出一個既能買馬,又不加重人民負擔的辦法來?!?/span>
新四軍四師騎兵團
割草挖藕干勁足
周純麟和姚運良回到團部后,立即召開團軍政委員會擴大會議,討論如何組織部隊搞生產。大家認為,洪澤湖里的草、藕很多,可以組織部隊輪流下河割草、挖藕,并用船運。另外,部隊可以抽調幾名戰士運鹽,把運鹽掙來的錢用來買馬匹、馬裝具和馬草。這樣,既減輕群眾負擔,老百姓割的草也能賣給部隊。從此,騎兵團大搞生產的一仗打響了。割草隊和挖藕隊駐扎在湖上,每天天麻麻亮就下湖了。
當年的洪澤湖西,是綿亙幾十里的大片蘆葦灘。葦灘內港汊交錯,只有小水道行舟。當蘆葦長高時,白色、紅色的荷花、紫紅色的芡實花、碧綠的荷葉點綴在湖面上,使人眼花繚亂。湖面上空,野鴨等水鳥時而飛起。湖兩邊的趙沙和穆墩灘等地,是淤泥積起的淺灘,上面長滿了蒿苗草和花草。收獲時節,成群的人們前來割草、采蓮和挖藕。
太陽西下,余暉染紅了一片湖面。晚風吹來,使人好不涼爽,這時乘涼該多好??!可是天還沒黑,嗡嗡聲卻越來越響,原來是數不清的蚊子,它們像農民收麥揚場時的塵土那樣,密密麻麻的,用手抓向空中,一把能抓到好幾個。洪澤湖上的這種蚊子實在厲害,能順著衣縫往里鉆。機靈的戰士們把棉被扯開,用蘆葦撐起被單當帳子用??墒侨嗽谶@種帳子里睡,悶得難受。有的人實在被蚊子叮得受不了,就折一根蘆葦管含在嘴里,跳進水中,把蘆管露出水面呼吸空氣。有的人則堆起濕草,在上風頭點燃后熏蚊子,自己在下風頭睡。入夜后,湖邊草灘上,盡是人們燒起的一堆堆熏蚊子的煙火。有人編起了快板:
洪澤湖邊空氣好,頭枕蘆葦下鋪草。
晚上湖風呼呼吹,白天太陽曬得把皮掉。
水中螞蝗來叮腿,晚上蚊子成群咬。
一面吸著你的血,一面還要嗡嗡叫。
白天累得渾身酸,晚上不讓你睡覺。
湖邊的怪事真不少,夏天還要把火烤。
艱苦生活算個啥,割草成堆哈哈笑。
經過半月的勞動,大家把幾十萬斤草和幾千斤藕運到了淮河邊上駐地附近。經過勞動,同志們臉曬黑了,思想卻煉紅了。過去馬槽撒了草,大家根本不在意,如今都知道馬草來之不易,勞動觀念和群眾觀念進一步增強。
鹽行來了大老板
做鹽運生意的同志也很努力。在淮陰以北運河的一個大集鎮上,有一家永記鹽行。有一天,鹽行里來了3位客人。一個是20多歲的胖子,身穿藍布大襖,戴舊禮帽,穿舊膠鞋。同來是一個稍瘦的中等個兒,身穿灰色棉襖,也戴舊禮帽。后面跟進一個穿著舊軍裝的大漢,年紀有30多歲。3人進得門來,鹽行老板看他們衣裳破舊,想來不是什么大主顧,但還是強帶笑臉,前去相問;“客人尊姓,有何貴干?”“我姓胡,他兩個,一個姓邵,一個姓李。我們是買鹽來的?!迸肿油晾锿翚獾鼗卮?,沒有什么客套。“不知你們要買多少斤?”鹽行老板小看來客,并不讓坐?!澳銈凔}行多少錢一擔?”胖子開門見山?!氨中袃r錢公道,五塊錢一擔。”“胡扯!我們打聽過了。人家的好鹽才四塊三角七?!迸肿恿亮说?。
永記鹽行的老板看到胖子口氣挺硬,后面還跟了個穿舊軍裝的,便皮笑肉不笑地問:“請問客人,你們要買多少?”“按剛才我聽來的價錢,買200擔!”鹽行老板吃了一驚,心里思忖:做這樣大買賣的行商,哪有穿得這樣破舊的,衣服上還有補丁吶!他連忙要伙計倒茶,遞過香煙,點頭哈腰并笑嘻嘻地說:“胡老板,還有邵經理,李經理,請坐,請坐!行情嘛,好商量。敝行素來公平買賣,注重信譽?!苯涍^一番討價還價,3人買了200擔,裝上船,打了封印,向洪澤湖進發。
胡“老板”和邵、李兩“經理”,還有邵的父親—一個五六十歲的管賬先生,買過鹽后回到船上,同船民一起吃玉米餅子和咸菜。天黑后,他們鉆進船倉,打開自己帶來的背包,倒頭呼呼而睡。船行6天,到達洪澤湖西淮河岸邊的五河縣城。4人不進飯店,不住旅館,每天與船民同吃同?。涸缟虾却竺字啵韵滩耍形绾屯砩铣杂衩罪?,有時炒個把菜,付5角伙食錢。胡“老板”同兩位“經理”,前去同記鹽行和興業鹽行問當地鹽價。這里是10塊錢一擔,經過一番討價還價他們把鹽賣出,在船倉里把銀元點清,邵老先生一一清算賬目:除去付船家的費用,凈掙近一倍。
這3位“商人”是誰呢?原來胖子是騎兵團團直政治指導員胡光明,瘦子是團供給處股長邵一平,大漢是司號長李玉興。3個人的共同特點是忠實可靠,認真負責,艱苦樸素。
在他們出發前,周、姚兩人根據鄧政委指示和團軍政委員會的討論,找3人前去談話。姚運良先開口說:“你們的任務是利用地區差價把鹽販子賺去的錢弄到我們手里,把供給處那些打仗繳獲來的錢都帶上。我們賺錢的目的,一是要買馬和馬裝具,擴大騎兵配置;二是保證部隊供應,不向或少向師供給部領錢。還有,要預備點錢留給那些年紀大的同志。如鄧胡子鄧漢林?!币τ终f:“你們出去沒人監督,但領導信得過你們,要保持老傳統?!焙饷?、邵一平同李玉興都是農民,從來沒有做過買賣,自認為是“搟面杖吹火,一竅不通”。但看到組織這樣信任他們,便決心干好。
3人出身貧寒,手中從沒攥過這么多的錢,完成任務后心里像揣了個兔子,直發怵。但畢竟第一次就賺了那么多錢,3人都高高興興地回團部,向團首長匯報。
“守著黃金喝稀飯,拿著銀元鞋穿爛”
不久,3人再次接受任務,團長周純麟和政委姚運良對他們說:“一定遵守黨的政策。一旦違反了,就是賺再多的錢也不行!還要提高警惕,注意土匪。都帶槍沒有?”3人齊聲回答:“我們都有駁殼槍。”“一定要公私分明,賬目清楚?!薄笆?!”
胡光明的外號叫“老干”。原來有一次,他回團部休息時打籃球,由于鞋太舊,打著跑著鞋底就掉了。有人開玩笑說:“胡老干,胡老干,手里拿著錢,一雙鞋子穿幾年,打球鞋底朝了天?!彼牶笮α诵?,還是穿雙舊鞋。
運了幾次鹽后,他們發現與其放空船回去,不如再裝些東西去賣更合算,于是就在五河糧行買了一批黃豆,運到洪澤湖東蔣壩去賣,后來又打聽到響水口那里的好鹽只要2塊錢一擔,于是就背著背包、銀元,帶著苗震遠等幾個戰士,曉行夜宿,步行到響水口。一路上,他們吃的是玉米餅、紅薯稀飯,把鹽運到五河后,一擔就賣了10元,這一趟掙了足有幾十萬。他們又用在戰斗中繳獲的馬車運鹽,從洪澤湖東出發,經成子湖北邊的唐莫圩子再向西運送。
有一次,他們從五河將黃豆運到洪澤湖東的蔣壩、高良澗,碰到上海商人帶了一批馬達、電池,煤油,西藥等物資,這正是新四軍通訊部門和衛生部門急需的。他們連忙將黃豆折成錢,買回了這批物資,運到師部后如數上交。
他們來往于洪澤湖東西兩岸,錢越賺越多,本錢早已歸還給團供給處。管賬的邵老先生一算賬,凈掙足有幾百萬!銀元裝滿了兩馬車,還有金磚、金條、金溜子等共一百兩多黃金。最多的一次,他們包了100多條船運貨,成了不小的“資本家”!但即便是做這樣大買賣的“行商”,大家還是艱苦樸素,公家的錢分文不沾,都由邵老先生入賬??箲饎倮蟮囊欢螘r間,胡在五河,邵在王營,李在船上,每人都掌握了不少錢。即便有一兩條船的貨不入賬,也沒人查得出來。他們守著成堆的銀元,依舊艱苦樸素,連襪子破了也沒有買新的,而是縫縫補補繼續穿。在幾次買賣中,胡光明表現出了共產黨員的優秀品質,而邵一平和李玉興后來也加入了黨組織。
為革命做生意,也是一場戰斗。騎兵戰士們拿著大批銀元去買馬時,幾個干部還在風雨中摔打,在湖浪中顛簸。一次,孟昭賢到魯西南,帶去買鹽賺來的幾麻袋銀元,買回七八十匹馬。有時買不到公馬或騸馬,就先買母馬或懷駒的馬,再去換可以用于打仗的馬。大家打馬刀,購買馬鞍、馬墊、馬韁等也都用自己的錢,而不是從上級那里領。這樣,騎兵團在自力更生、生產自給的方針上擴大起來,受到鄧政委的表揚。
有的騎兵戰士編了一首快板,形容這幾個“老板”和“經理”:
守著黃金喝稀飯,
拿著銀元鞋穿爛。
衣裳縫里生虱子,
買塊肥皂也不愿。
金磚金條金溜子,
銀元裝滿幾馬車。
這真是
兩袖清風,腰纏萬貫。
在國民黨大舉進犯淮北、蘇北時,騎兵團按照華中軍區譚震林副政委的指示,把這筆錢交給了華中軍區供給部作為部隊的作戰經費。胡光明等幾名同志則先后回到騎兵團,在各自的工作崗位上繼續工作和戰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