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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為人杰 死亦鬼雄 ——追記平陽烈士林心平
作者:竇娟 伍兆澄 責任編輯: 來源:《鐵軍》2012年第9期 日期:2013-12-30 瀏覽次數:7849
林心平
平陽,被譽為“浙江延安”。1935年,劉英、粟裕率中國工農紅軍挺進師在此建立了浙南游擊根據地;1938年,粟裕率新四軍第三支隊第七團從此出發,奔赴皖南抗日前線;1939年,中共浙江省第一次代表大會在此召開。革命圣火在這里點燃,北上抗日隊伍從這里啟程,臨時省委在這里誕生。平陽的每一個角落,都書寫著革命紅色歷程的艱難和喜悅。
在這里,在近距離瞻仰偉人足跡的時候,我們被一個故事深深地觸動了,故事的主人公是烈士林心平。風華正茂的她23歲就為革命慘遭殺害,她傳奇精彩的生命歷程深深震撼了我們……
初出茅廬
1936年初夏,溫州師范學校的一個女孩因為宣傳抗日救國被開除,她和因為參加抗日救亡運動被退學的表姐一起上山找到游擊隊,要求參加革命,地下黨吳毓同志接待了她們。看她們年齡還小,吳毓叫她們暫時在家搞抗日宣傳工作,并交給她們一份《浙南抗日救國大同盟告愛國青年書》,要她們刻印散發。她們欣然接受了這個任務,回家后首先去水頭小學做通校工的工作,連夜刻印了數千份傳單,在水頭街及周邊鄉村散發張貼,引起社會強烈反響。
這兩個女孩就是年僅17歲的林心平和她的表姐蔡翠云。傳單的散發令國民黨地方當局大為震驚,國民黨北港區區長樓鐘聲立即派出自衛隊進行大搜捕,結果在蔡翠云的網籃里搜到一張傳單,林心平和表姐以及林心平的父親都被抓,關進了拘留所。后來林心平被押送平陽縣關押了一個多月,敵人反復進行審訊,但她始終堅貞不屈,反動派得不到任何口供。由于黨的營救和民主人士作保,加上社會輿論的譴責,林心平被暫時釋放。她在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凌晨就上山找游擊隊正式加入了革命隊伍。
中國工農紅軍挺進師紀念碑
1940年初,經過幾年的歷練和學習,林心平無論在政治覺悟還是軍事素質上都得到了很大提高。她來到新四軍江南指揮部,在陳毅司令員的一支隊伍中任文工團副團長。同年冬,新四軍決定開辟宜興新昌地區為根據地,組織上派林心平去開展工作。林心平以探親為名,潛入鄉長蔣萬象家中,經過說服教育,闡明形勢,曉以利害,做通了蔣的思想工作,讓蔣同人民站在一起。她還與蔣萬象認了“親戚”,從而由蔣萬象出面保護在新昌站住了腳。在蔣萬象的幫助下,她又以籌集路費回老家為名,辦起了夜校,教青年們唱歌識字學文化,暗中宣傳黨的抗日統一戰線政策。新昌地區局面初步打開后,她又被調往陳毅司令員親自創辦和領導的文華中學擔任音樂教員,教唱抗日歌曲,宣傳抗日主張,培養了一批農民抗日積極分子。接著她又在新昌組織了農抗會、婦抗會,開展建黨工作,發展了一批積極分子入黨,建立了黨支部,組織了一支100多人的青年抗日自衛團,蔣萬象當團長,新昌地區的局面完全打開了。
1939年農歷臘月的一個夜晚,林心平經組織同意,單槍匹馬來到溧陽別橋鎮面見國民黨縣黨部書記蔣延鑒,經過一夜的唇槍舌劍,動員教育,終于使蔣延鑒同意交出自己保安隊的全部人員和槍支彈藥,與青抗團合編成抗日游擊隊。在根據地鞏固和發展的基礎上,林心平還帶領大家開展了減租減息、參軍勞軍活動,抗日的群眾運動不斷掀起高潮。地方上的反動分子不禁嘆道:想不到新昌地區竟讓一個黃毛丫頭給赤化了。
勇端特務營
1940年秋,蔣介石實行“攘外必先安內”的賣國政策,對內加緊了反共摩擦,國民黨派出大批軍隊進駐蘇南,企圖限制新四軍抗日游擊區的擴大與發展。國民黨第四十師直屬特務營進占金壇西南游擊區的西崗潘家村和沙河橋地區,派捐收糧,坑害百姓,并組織特務情報網搜集我軍情報。這時,林心平奉命來到金壇西南區工委工作。
工委認為,特務營在此危害太大,妨礙工作,下決心端掉這個營。林心平為此精心制訂了一個方案,得到工委的一致贊成和上級批準。她自告奮勇擔當了這一危險而艱巨的任務。林心平化裝成一個淪陷區大城市流亡失學的青年,來到潘家村,向特務營營長李明報告了金壇城內日軍的駐軍情況及其罪行,要求當兵抗日。由于有過在敵人內部工作的經驗,加上人長得漂亮精干,能說會寫,能唱能演,很快林心平便取得了特務營長的信任,營長李明委任她當文化教員。林心平機智勇敢,深入基層,與士兵拉家常、交朋友,教士兵唱歌學文化,從營長到士兵都把她當成自己人,一個星期后便發給了她一支左輪手槍。在與營長的交談中,林心平發現這家伙抗日不離口,但又恨共產黨,瞧不起新四軍,還說什么“新四軍幾支破槍能打日本人嗎?”在摸熟了士兵行動規律和碉堡里的內部情況后,她決定由“強攻”改為“智取”。
她故意迎合李明,工作積極,認真負責,她建議每天出操后的列隊唱歌由站著唱改為架槍席地而坐唱,李明欣然同意,士兵熱情高漲。李明還夸獎她組織能力強,并公開宣布“今后照此辦理”。與此同時,她也掌握了每天操練一結束,士兵們唱歌前,李明就去羅村壩鄉長家抽大煙的規律。時機已經成熟,她立即把情報傳與工委,密約了行動計劃及暗號等。行動這天,她故意讓各連互相比賽唱歌,為的是拖延時間,好讓我們短槍班的人控制崗樓有足夠的時間。士兵們正唱得起勁,她看見隊伍后面有人揮舞笠帽,就把手中的指揮棒揮舞兩下并點頭示意。
中國工農紅軍挺進師陳列館
一首歌唱完,林心平突然拔出手槍高喊:“弟兄們!大家不準動,新四軍首長來看你們啦!”操場四周突然圍滿了荷槍實彈的人,齊聲高喊:“不許動,誰動打死誰!”這時,新四軍首長站到隊伍前面宣告:“我們是新四軍,是抗日的隊伍。我們不殺中國人,愿意抗日的弟兄跟我們走,想回家的我們發路費。”特務營隊伍中有人喊:“我們家里太窮,出來當兵吃糧,我們也要打日本。”結果我軍一槍未發,將特務營人槍全繳,最終將其編入了抗日游擊隊。
智取日軍炮樓
儒林街東西兩頭有兩個炮樓,是日軍拆了魯墅村上的關帝廟砌的,魯墅人非常痛恨日軍。魯墅村是林心平丈夫諸葛慎的老家,是新四軍的堡壘,村民們向諸葛慎反映,要求新四軍端掉這兩個炮樓。林心平得知后,也認為炮樓嚴重影響新四軍活動,必須端掉。但炮樓砌得十分堅固,火力配備強大,且東西兩炮樓可互相支援,強攻肯定是不行的。林心平建議智取。兩個炮樓一起端非常困難,況且打得太久,水北據點的日軍就會來增援。林心平決定先端掉離村近的東炮樓。她先給偽軍每人開了個清單,這些偽軍都是本地人,清單上把每個偽軍做的壞事一筆筆記錄在案,并通知他們的家屬,對其進行分化瓦解,對屢屢作惡的人,則派短槍班伺機鎮壓。這樣一來,所有偽軍都有所收斂。偽軍里有一個中隊長,姓馮,暗地里和魯墅村人聯系,說自己愿意幫助新四軍。
中共浙江省第一次代表大會會場
農歷五月初五端午節那天,魯墅村上三個“農民”——指導員諸葛榮、短槍班班長諸葛定生和戰士諸葛小五挑著粽子、咸蛋、雞鴨魚肉和酒朝東炮樓走去。離炮樓還很遠,那個姓馮的偽軍中隊長就迎了出來,帶著他們到了炮樓門口。在崗樓上站崗的日軍警惕性高,槍栓一拉攔住他們。馮隊長說:“太君,我認識他們,今天是中國的端午節,良民們送好吃的慰勞皇軍。”馮隊長順手從筐里拿出一條香煙朝崗樓上晃了晃,叫哨兵下來拿煙。哨兵搖搖手說不能擅離崗位,又招招手叫他們送上去。于是馮隊長帶著他們挑著擔子進了炮樓。日偽軍見送來了這么多好吃的,高興得手舞足蹈。諸葛定生拿了一包香煙和一只蒸雞到了炮樓站崗處,順手將煙和雞同時拋給站崗的日本兵,日軍想兩樣都接住,下意識地把槍一扔。定生見他槍脫了手,一個箭步上去,將哨兵脖子一扭,只聽“咔嚓”一聲,脖子斷了。定生迅速端起重機槍往餐廳門口一架,大吼一聲:“中國人快趴下,我專打日本人!”偽軍們嚇得立即趴在地上,定生在上面,外面接應的人立即封住炮樓大門,炮樓里的10個日本鬼子全被打死。諸葛榮持槍控制著偽軍,定生和小五把炮樓里的槍全部卸了槍栓,命令馮隊長帶著偽軍們扛著槍支彈藥迅速轉移。西炮樓的日軍聽到槍響,立即趕來增援,迎接他們的是東炮樓“轟”的一聲巨響,炮樓霎時夷為平地。
英勇就義
1942年7月,林心平因產后有病急需治療,組織上決定派她去儒林鎮,一面做情報工作,一面看病,住在樹德堂婦科藥店旁邊一個堡壘戶家中。不料該藥店經理何德貴得到了消息,企圖領取賞金,便向偽軍頭目吳蘇告了密。
7月18日拂曉,偽軍包圍了房東的家,房東叫林心平趕快逃走。林心平鎮定沉著,一面從枕頭下抽出手槍,一面火速燒毀文件、記錄本。她對房東說:“既然被包圍了,就難以脫身了,你趕快離開,就說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我是來看病的。”這時,敵人已經包抄過來,林心平倚門瞄準,打死了三個敵人,但終因寡不敵眾,彈盡被捕。
吳蘇見抓了林心平,如獲至寶。他對林心平說:“請你來,沒有別的事,只要你寫封信給你丈夫諸葛慎,要他不當新四軍團長,脫離共產黨,我馬上送你回去,怎么樣?”林心平一聽,怒火中燒,轉身痛斥:“吳蘇,你也是中國人,你不抗日,反而當漢奸,你的下場你自己應該知道。今天我落入你們手中,根本就沒想回去,要殺要剮隨你便吧!”
吳蘇聽了這番話先是一愣,一會兒才低沉地說:“你要替自己想想,你才20多歲,我要是往日本人那兒一送,你就掉進狼窩了。”林心平大笑:“我虎穴闖過,還怕狼窩?共產黨人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被抓了,就準備死,沒想活。吳蘇,你也要替自己想想,還能活多久!”吳蘇氣急敗壞,喪心病狂地將林心平交給了日軍。在日軍的據點里,在嚴刑拷打下,林心平堅貞不屈。
1942年8月上旬的一天,在官林小學的操場上,日本人布了重兵,驅趕群眾前來觀看對林心平行刑。日本鬼子將她大卸七塊,然后丟到硝鏹水缸里化成了血水,犧牲時林心平年僅23歲!
走在貫穿平陽的鳳臥溪邊,我們感覺溪水似乎從70年前流淌而來,訴說著歷史的沉重,描述著烈士的英勇。林心平烈士這段驚心動魄的故事讓我久久不能平靜。難以想象腳下的這方紅色沃土中掩埋了多少這樣悲壯的故事,讓這個平靜的地方添了許多莊嚴與凝重。時隔70年,溫州市浙南(平陽)抗日根據地已經被列入國家30條“紅色旅游精品線路”和100個“紅色旅游經典景區”之內,用鮮血譜寫的歷史現在已成為供后人瞻仰的旅游資源。這些人文積淀與平陽的山清水秀、古樹參天結合在一起,釀造出別一番壯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