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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蠶不應老 晝夜常懷絲
作者:束華靜 責任編輯:束華靜 來源:《鐵軍》 日期:2014-02-27 瀏覽次數:7833
朱竹雯2006年榮獲全國繭絲綢行業終身成就獎
喜歡朱竹雯的年輕人都尊稱她為蠶奶奶,因為她將青春奉獻給了她喜歡的蠶事業。
從蠶姑娘到蠶奶奶,朱竹雯一干就是60多個春秋。
朱竹雯原名張云,1922年出生在著名的絲綢之鄉丹陽。小學畢業后,媽媽送她去呂鳳子先生辦的正則女子職業學校學習,在許多女孩子都選擇刺繡、烹飪為專業時,張云選擇了蠶桑,師從費達生。
1937年日軍占領上海后,戰火很快燒到張云的家鄉丹陽,學校被迫停課,她隨著家人四處逃難。當時丹陽四鄉都流傳著這樣一個消息:管山有位抗日志士管文蔚,號召各村的青壯年組織起來,編成抗日自衛隊,保家衛國。張云聽到消息后去報名,得到的答復是不收女的。她找到管文蔚問道:“打日本鬼子,人人有責,人不分男女老少,都有抗日救國的責任,你們怎么不收女兵?”管文蔚說:“你有抗日救國的熱情,我很歡迎。但抗日自衛團剛成立不久,許多事情尚未安排好,等我們準備個把月,你再來好嗎?”“好的!”小張云高興地回答。這是她初次見到管文蔚。后來朱竹雯回憶這次見面時這樣說道:“他高挑個子,身穿長衫,比較清瘦,舉止沉穩,目光銳利而堅定,不茍言笑,威嚴干練而又帶有一點冷漠,像是一位非常嚴格的老師,這是文蔚給我的第一印象。之后隨文蔚一起工作,所見所聞使我更敬佩他,親近他,疼他愛他,終于在1938年10月,我們結成終身伴侶?!?/span>
朱竹雯與管文蔚在南京梅園新村45號庭院內
婚后第二年,管文蔚率領的新四軍挺進縱隊北上蘇北江都吳橋小蕩村,張云隨丈夫同行。在吳橋,她發現當地有養蠶的傳統,但缺乏先進的技術。于是她主動出面,幫助村民養蠶,做技術指導,發展當地的絲織業?!拔易≡诶罴业臅r候,跟李家幾個女兒相處得很好,那時候除了幫助村民養蠶,還四處宣傳新四軍、宣傳抗戰的重要意義?!彪m然已經過了許多年,朱竹雯依然牢記江都人民,因為當地人民救過她和孩子的命。朱竹雯回憶,當時她懷著六個月的身孕,因為前方戰事緊張,她不得不和弟媳轉移到丹陽生養。那天天氣陰沉,她和弟妹從吳橋出發,來到江邊后,發現一群日偽軍老遠就向她們喊話,讓她們停下來。她被迫躲進江邊一家茶棚,茶棚男主人了解情況后,將她身上攜帶的介紹信和鋼筆等物件藏進茶桶,讓她們裝扮成自己的親戚。當日偽軍來搜查時,一無所獲,只好離開。“當時如果被日偽軍逮住,肯定沒命了。那個男子很勇敢,也很機智,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哪,可惜當時忘記打聽他的名字?!敝熘聆┻z憾地說。
后來張云在蘇中金庫負責財經工作。當時日軍對蘇中抗日根據地進行頻繁掃蕩和清鄉,部隊的財產沒有一個固定的存放場所。作為財務人員,她用自己的肩膀充當根據地和部隊的保險柜。那個時候,負責背錢的女戰士大多是十六七歲的女孩子,幾乎每人身上都背著一個20多斤重的錢袋子,把鈔票、銀元、金條包好,用麻繩捆結實背在背上。銀元、金條那個重啊,勒得肩膀生疼。用那時候的話說,是戰士,就是人在槍在;財務人員,就是人在錢在。每天晚上宿營,她們就用鈔票、銀元、金條當枕頭,與金錢共眠。
1949年4月22日人民解放軍勝利渡過長江后,管文蔚受命組建無錫市軍管會,身為無錫黨政軍一把手的夫人,不說夫貴妻榮,就憑張云三八式的老資格,在機關部門當個領導也是天經地義。但她沒這樣做。管文蔚對她說:“當年我們參加革命不就是為了建設新中國嗎?你是學蠶桑專業的,還是去搞蠶桑吧!”張云于是選擇了去做蠶花姑娘。她先是把孩子送進寄宿學校和全托幼兒園,為了不讓周圍的人知道自己是管文蔚的夫人,改名換姓變成了朱竹雯。
初到蠶絲試驗場,朱竹雯與實習生們一道睡地鋪,一邊學習一邊工作,不僅把過去學過的知識撿了回來,還學到了許多新知識,很快成了行家里手,擔任了無錫蠶絲試驗場場長。解放初期,江蘇省政府號召發展蠶桑生產,但江蘇缺少育苗技術,大多要到外省去購買桑苗,不但成本高,而且發展速度慢。她組織全體蠶桑技術干部學習育苗技術,再普及到群眾中。通過“請進來,走出去”等辦法,她在全省各地辦起了20多個國營桑苗圃,繁育優良品種桑苗供應給農村,使得江蘇省蠶桑生產很快地發展起來;同時還創造了多種多樣的無性繁育和有性繁育的育苗方法,大大降低了栽桑成本,桑苗產量不但滿足了本省栽桑需要,而且還向外省提供了大量桑苗,這是江蘇蠶桑發展史上的一個飛躍。
當時學習蘇聯的養蠶方法,一晝夜喂桑12次,費時費工費桑葉。朱竹雯率先打破迷信,推廣我國自己創造的小蠶防干紙育、薄膜覆蓋育、炕床育等方法,將每晝夜的喂桑次數減少到6次、4次甚至1次,而且由過去的兩個工日結1斤蠶繭提高到1個工日結1斤或2斤蠶繭。在蠶種繁育方面,她本著對農民高度負責的精神,經常深入到蠶種場檢查和指導工作,使繁育的蠶種好養、單產高、質量好,被農民稱之為“鐵種”。
1966—1968年期間,朱竹雯被國家農業部派遣到阿富汗建設蠶種場。她擔任工程工藝組的組長,幫助阿富汗興建蠶種場,培育優良蠶種。從場所基建到蠶種培育技術的傳授,她都身體力行,使當地農民獲得蠶繭豐收。阿富汗是個男權國家,但阿富汗農業部的一位司長這樣評價她:“中國人民是勤勞、聰明、勇敢的,從朱竹雯女士身上,也看得出,她一個婦女抵上我們這兒三個男人!”1991年阿富汗得到聯合國一筆經費后組織了兩批共14人來中國考察,其中有5個曾是朱竹雯帶的“徒弟”,他們提出一定要再見見她。
朱竹雯(右)與老師費達生在一起
朱竹雯歷任蠶絲試驗場長、省蠶管局局長、省農林廳副廳長、省絲綢集團顧問及中國農作物品種審定委員會蠶桑專業委員會主任,曾多次獲得蠶桑業國家級和省級獎勵。1994年離休后,朱竹雯繼續獻身于蠶桑事業,把自己的命運與蠶桑生產的發展緊緊地聯系在一起,蠶桑生產發展了,她樂,并思考著更深層次的發展問題;蠶桑生產遇到困難了,她急,茶飯不思,千方百計地想辦法出主意,引導生產健康發展。
我國的蠶絲和絲綢制品大部分都出口國外,國際市場的大起大落,常常影響國內蠶桑的興衰,有時甚至出現大量砍桑毀園的現象。能否實行蠶絲生產儲備以應對國際市場的波動?東臺市富安鎮繭絲綢公司是朱竹雯在職時就長期抓的一個點,退下來后她仍很關心這個企業的發展,每年至少去一兩次跟蹤調查。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盧克松創造的一套“農戶+合作社+基地+公司”的產業化經營模式,對減小國際市場波動的影響發揮了很好作用。朱竹雯大力介紹富安的經驗,并和大家一起對該經驗作了系統總結,經省領導批示后在各地推廣。農業部領導考察后,稱贊這里是全國繭絲綢行業的“一片綠洲”。日本農協專家專門來這里考察后,禁不住豎起了大拇指。
提升蠶絲在國際市場上的競爭力,關鍵在于提高蠶絲質量。聽說蘇州大學和蘇豪集團合作培育出的“熒光繭色判性品種”新蠶種,可保證生產高等級的絲,朱竹雯十分高興。為了把實驗室的成果應用到生產實踐中去,她和另一位老專家孫肇鈺擔任了技術顧問,深入農戶傳授技術,還親自到絲綢廠、針織廠動員廠長們用這種絲織成綢緞。在2005年、2006年中國絲綢博覽會上,用這種絲織成的素緞和領帶,分別獲得了金獎和創新金獎。
朱竹雯搞了一輩子的蠶絲,但至今一直遺憾的是,我國雖是一個繭絲生產大國,但從整個絲綢產業來說,與日本、意大利等先進國家比,在絲綢紡織和后整理等方面還存在不小差距。我們賣的大部分是原料,大頭的利潤都被人家賺去了。為此,多年來朱竹雯一直致力于絲綢產業如何“延伸產業鏈,加快現代化研究”。在她的支持和鼓勵下,近年來江蘇省相關企業已成功引進了亞洲一流的紡織企業前來合資合作,并引進了意大利的劍桿織機和德國的提花織機及相關配套設備。經過引進—消化—創新之路,我國的繭絲綢生產正大步追趕先進國家,以重振絲綢大國的雄風。
當年,花甲之年的朱竹雯主持國家黃淮海中低產地區綜合治理項目中的黃淮海平原發展蠶桑子課題,任課題組長,并獲得國家科技推廣一等獎;此后又主持國家星火計劃“優質桑蠶繭絲綢綜合開發和應用項目”,獲得國家星火科技進步一等獎。2002年以來,她還承擔了“優質雄蠶絲的開發”項目技術顧問,研制高品位織物,創新品牌。
“春蠶不應老(不應,這里是‘不顧’的意思),晝夜常懷絲?!睆男Q姑娘到蠶奶奶,她贏得了國內外蠶桑絲綢界的廣泛尊敬。2006年,朱竹雯與恩師費達生一起榮獲蠶桑絲綢界的終生成就獎。這份榮譽對朱竹雯來說是當之無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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