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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懷念妹妹樂亞成烈士
作者:樂時鳴 責任編輯:魏冉 來源:《鐵軍·紀實》 日期:2014-04-14 瀏覽次數:7842
樂亞成原名樂雅瑾,1939年9月在皖南參加新四軍,1940年5月加入中國共產黨,1943年10月14日,在江蘇省宜興縣被國民黨特務武裝忠義救國軍殘酷殺害,年僅20歲。他的哥哥樂時鳴以96歲高齡,憑不完全的記憶和有限的資料,寫了這篇文章,追憶她平凡而又偉大、短促而又壯烈的一生。
樂亞成
我的妹妹樂亞成原名樂雅瑾,1923年9月17日出生于浙江省定海縣(今舟山市),1939年9月在皖南參加新四軍,1940年5月加入中國共產黨,1943年10月14日,在江蘇省宜興縣被國民黨特務武裝忠義救國軍殘酷殺害,年僅20歲。
我們家兄弟姐妹八人,我是亞成的三哥。,成比我小六歲。1932年我離家去上海謀生時,她還是定海縣立小學的學生,后來升入舟山中學讀初中。她自幼性格內向,很聽話,讀書時也是一個好學生。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1939年6月,日軍占領了定海縣。亞成隨父母逃難到鄉下,不久,逃到上海,暫時在租界租屋居住。8月,我受皖南新四軍軍部委派,到上海采辦軍部開辦小工廠所需的原料,見到了父母親,亞成提出要隨我參加新四軍。父母知道新四軍是共產黨的軍隊,相信我們走抗日救國的路是對的,盡管他們舍不得子女一個一個走上戰場,但還是痛快地同意了。就這樣,我回皖南軍部時,把亞成帶到寧波,再把她和王月琴、徐瑩三個女孩一起帶到皖南。她們先在我所辦的小工廠休息幾天。得到軍部的批準后,我送她們到云嶺,進戰地服務團學習。她們就此參加了新四軍。
1940年5月,我在新四軍江南指揮部任副官處人事科長。一天,政治部副主任鐘期光叫我到他那兒去,就亞成的工作問題征求我的意見。原來,亞成在戰地服務團學習工作了半年多,已經到江南指揮部分配工作。組織上認為她忠厚老實,工作積極,進步很快,已經吸收她入黨。她不愛說話,不會唱歌、演戲,但很細心,責任心強,很適宜做會計工作。我完全同意組織上的決定。這樣我在副官處,她在供給處,但因不在同一個村莊,也難得見面。7月,江南指揮部渡江北上。亞成隨供給處去蘇北。我留在了丹(陽)北地區。12月我奉調回茅山地區新四軍二支隊任副官主任。二支隊派偵察參謀王香雄來接我。王香雄告訴我,羅忠毅要我和他一起,把丹北地區提供給二支隊的錢帶過去。王香雄要我化裝穿便衣將一些鈔票捆在身上,在偽保長的掩護下過鐵路,其余由他設法帶過鐵路。我到丹北地方政府去領錢,令我意外的是把錢交給我的竟是亞成,她就在丹北政府負責財務工作。她把鈔票裝在像機槍彈盒帶樣子的一件背心里,我穿在身上很不舒服,好在時值冬季,外面套上一件寬大的棉袍,還真不大顯眼。我不由稱贊她安排細心。當時我的私人物品已經扔光,只有一架從上海帶出來的照相機還在身邊,就交給了亞成(再次見面時,她說照相機被地委書記陳光要去了)。這是我們在蘇南戰場上的第二次見面。她成長了,成熟了,我很高興。
此后一年多,我和亞成沒有直接聯系,不清楚她的情況。直到1942年初,為加強蘇南十六旅的建設,上級派一師供給部的朱希到十六旅任供給部長。他帶來了一些干部,其中有亞成。我當時在十六旅政治部任宣教科長,我愛人徐若冰也在旅部。我們兄妹、姑嫂又見面了。亞成告訴我,她早從丹北回到一師,就在師供給部工作。不幾天,她來和我告別。原來,她又接到命令調到茅山地區專員公署去工作了。這是我們在蘇南戰場上第三次見面,也是最后一次見面。
1943年10月下旬,太滆地委副書記孫章祿到區黨委開會。他告訴我亞成被俘的消息。他說:“最近,有一個女同志來太滆,在官莊被國民黨忠義救國軍便衣特務抓去了。因為交通員去聯絡站的途中被忠救特務抓住,這個人供出了他是帶一個女同志來找太滆專署的。他領著特務到官莊,把那個女同志抓走了。已經查明這個女同志是樂亞成同志,是從茅山調到太滆來工作的。我們正在通過地下黨關系查找她的下落。但是,你是知道的,忠救特務對我們的干部是非常兇狠的。她恐怕已經遇難了。”他又說:“她是你的妹妹,我們還在設法查找,一有確實消息,會再告訴你。雖然她還沒到太滆專署,但已被任命為太滆專署的副科長。我們會查個清楚的。”最后他還說:“不幸的事已經發生了,請你正確對待。我們交通站出了事,那個叛徒已經抓起來了。我們的工作沒有做好,請你諒解。”
我木然久久。生死離別,我看得多了,但落到自己頭上,年輕的妹妹遭了難,我又能說什么呢!
1944年1月,我們旅部到達郎(溪)廣(德)地區。舊歷除夕,在廣德北鄉上保,我悶坐陋室,獨對孤燈,亞妹的身影似在眼前,我寫了三首七絕:
(一)
棄筆從戎弟妹三,弟奔陜北妹江南。
狼煙遮道艱難日,死別生離皆等閑。
(二)
除夕鄉心遍地同,獨難湖瀆問芳蹤。
生應誓節堅清白,死亦毋忘作鬼雄。
(三)
寒風入夜更凄清,孤室愁長夢未成。
多少人家傷骨肉,翻天事業舍深情。
2月,孫章祿又來區黨委開會。他把查找的結果告訴我:“樂亞成同志被抓去后當天就被押到蜀山附近忠救特務的部隊里。兩天后傳出消息,樂亞成同志遇難。據地下黨組織從其內部獲知,樂亞成同志犧牲得非常慘烈,被剝光衣服,用鐵釘把四肢釘在門板上,用利斧從頭到身劈成兩爿。”我難掩心中的悲痛,說:“對一個年輕姑娘竟然這樣殘忍!”孫說:“忠救對我們的干部,是什么都做得出來的。”我哽咽好久,問:“埋尸的地點知道嗎?”孫搖頭:“秘密殺害是不會留下尸體的。”我又問:“能查清被害的日期嗎?”孫說:“應該是在被俘的兩天之后,10月14日。”新中國成立后,華東軍區政治部批準亞成為革命烈士。我年邁的父母親含淚接受了這一殘酷的事實。因我們家既是烈屬又是軍屬(我和四弟樂群都是革命軍人),1951年舟山解放后,舟山地區專員公署為我家頒發了“保家衛國”的紅牌匾。家里把亞成的遺物裝在骨灰盒里,與大幅遺像(那是她參軍前的最后一張照片)一起存放在舟山烈士陵園的靈堂里。
2003年,舟山烈士陵園為烈士們立墓樹碑,于9月17日亞成80歲生日時,正式舉行了骨灰安葬儀式。我因年老有病未能親去參加祭奠,特寫詩一首,遙祭安魂。
家鄉淪陷寇蹄狂,拋卻紅妝去戰場。
云嶺風光培弱質,茅山烽火煉剛強。
叛徒國賊湖濱恨,慘酷堅貞志士殤。
湖瀆難尋英烈骨,魂歸故里海生香。
在若冰的筆記中,抄錄著亞成的一封信,那是1943年9月25日亞成寫給若冰的,是她犧牲前的最后一封信。我在這里全文照錄,算是一個珍貴的遺念。若冰:
我已從休養所出來,不打擺子了,很好,請勿念。
我要向你告別了,我很快就得辦移交,移交后就要到另一個地區工作—到太滆地區。
這我自己也意想不到會調動,而且會到這一地區去。
我對這地區的工作,有一種好奇和熱望,但也在疑問自己。
太滆,我從來沒有去過。對沒有去過的地方,我總存在著好奇,所以我很愿到那兒去,同時我也想,我也該在單獨的地區去鍛煉獨立工作的能力。但我也有疑問,這疑問就是,那里是水網地區,那我不會水性的人,能堅持工作嗎?那面同樣是一個“清鄉”區。另外一個就是那面本來沒有負責會計工作的,那末我是否能肩負起建立會計制度的責任呢?
總之,不管三七二十一,我服從了組織的分配,到我沒有去過的地方去,不管是否適合于我。
告別,輕易的一句話,由于通訊聯絡上的困難,我們就得暫時隔離了。本來生死在我們無所謂,但追究到底,能無所感!在一個地區,雖談不到互相照顧,但是得到安慰和鼓勵。同志們的友愛加上家庭間天性的情意,得到更體貼的關心,如今我們要暫時告別了。若冰姐,我愿你身體健康,工作開展,直到反“清鄉”斗爭的勝利,你還是你,沒有少掉一根頭發。我也希望三哥身體安健,沖破這暴風雨,安渡過對岸,就是抗戰勝利。那時節我們在大都市中見面吧!
以后我該是一個人了。
我不寫信告訴三哥了。你以后告訴他吧!
祝
安康!
亞成于9.25
亞成,我的好妹妹,年輕的新四軍老戰士,光榮的共產黨員,慘烈犧牲的尊敬的革命烈士,今天,我以96歲高齡,憑我的不完全的記憶和有限的資料,寫了這篇文章,不能完全記錄你的平凡而又偉大、短促而又壯烈的一生,只是在你犧牲70周年、出生90周年的時候,表達我永遠的懷念,也讓我的子孫們知道你、學習你,懷念你這位姑姑、姑奶奶、太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