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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澉浦人民
作者:周樂訓 責任編輯:束華靜 來源:《鐵軍》 日期:2014-04-15 瀏覽次數:7830
新四軍北撤澉浦登陸點
1945年9月底,遵照黨中央的指示,新四軍浙東縱隊離開了堅持抗戰3年之久,流血犧牲建立起來的四明山根據地,橫渡杭州灣北撤。
為了防止國民黨軍隊偷襲,浙東縱隊決定兵分兩路:一路由政委譚啟龍率領從東側渡杭州灣經上海浦東北上;一路由司令員何克希率領第五支隊和剛起義不久的獨立二旅張俊升部,從西側渡杭州灣經澉浦北上。
果然,從西路北撤的新四軍剛渡過杭州灣,國民黨軍隊就憑借鐵路交通和優越的通訊設備,迅速調集了四個師的兵力,占領了澉浦四周的有利地形,企圖制造第二個皖南事變。
“澉浦突圍戰”由此發生。
澉浦突圍戰自9月30日張俊升部從海寧黃灣登陸到達澉浦起,前后持續了將近五天。10月4日凌晨,何克希司令員率領的第五支隊、上虞自衛大隊和部分地方黨政干部,在澉浦南門外黃塘關海灘登陸。面對十倍于己的敵人,何克希司令員沉著指揮,戰斗從早晨一直打到晚上。最終,浙東縱隊殺出一條血路,在當地群眾的幫助下成功突圍。
戰地救護
澉浦突圍戰是一場實力極不相稱的戰斗。從兵力來說,何克希司令員率領的部隊其戰斗員不足千人,國民黨軍隊卻有萬人之多。從戰場環境來說,國民黨軍隊已經占領了鳳凰山、閣老山、扇子山等正面制高點,堵死了北上的通道。浙東縱隊的身后是波濤洶涌的錢塘江,后退已沒有可能,只能背水一戰。
為了打開北上的通道,何克希司令員把所有的兵力全部用了上去,與國民黨軍隊反復爭奪扼制滬杭公路的扇子山、隱馬山高地,戰斗十分慘烈。陣地上,連救護傷員的人都沒有,部隊只得動員當地老百姓上陣地搶救傷員。這些群眾沒有受過戰地救護訓練,連怎樣保護自己都不知道,完全憑著救人的意念,冒著槍林彈雨,在陣地和臨時戰地醫院之間來回奔跑,搶救了不少傷員。
澉北大隊光明隊顧毛毛大娘清晰地記得,部隊在澉浦打仗是日本人投降那一年的陰歷八月初三,顧大娘家后山上一直在打仗。從后窗望出去,錢塘江對面來的新四軍一會兒沖到了山頭上,一會兒又退了下來。天快要暗下來的時候,從城里又趕過來一批新四軍,一直打到山頭上,槍聲像炒沙豆。一些受傷的兵,就躺在墻西地上,有幾個新四軍戰士進門來說:“老鄉,請你找幾個人,幫助去抬傷員。”顧大娘叫了三個村頭上姐妹一起上山去抬。子彈就打在他們腳邊上、頭頂上。帶他們上去的新四軍戰士囑咐:“伏在這里不要動,有了傷員你們背在背上爬下去,千萬不要站起來抬。”不一會,他們就背過來一個傷員,顧大娘把他馱在身上,雙手雙腳在地上一點一點爬。頭上子彈呼啦呼啦在飛,她嘴里一直在喊:“土地公公,我馱的是好人,你保佑保佑……”爬到山腳下的一個坑里,渾身虛得一點力氣也沒有。她把傷員放在地上,是一個小伙子,子彈打在褲襠里。他說只有二十虛歲,余姚人,父母剛剛為他成了婚,在家里待了四五天,部隊就過江來了。這時從城里出來了很多人,也是來救傷員的,顧大娘與另外一個人把這個小伙子抬到城里的戰地醫院。本來她不想再上山了,又想想山上的傷員,要是不趕快去救下來,恐怕流血也要流死了,立馬回轉身又上去了,前后總共救了三個傷員。
戰地送飯
鎮東四隊王新泉老人給我們講述了當年他們冒著炮火給新四軍送飯的經過:解放前我們在南街上開了包子店,因為那天打仗,沒有營業,和我兄弟桂泉、菊泉關起門坐在店里。大概下午兩三點鐘吧,兩個新四軍戰士來敲門,想讓我們幫助燒點飯,燒點水。其實,我們這里長山頭很多人都是上八府人(泛指慈溪、余姚、紹興、上虞一帶的人),與新四軍很熟,我和兄弟當即動手淘米燒飯燒水。燒好后,新四軍戰士請我帶他們去隱馬山。說實話,當時我們真有點怕。兩個人說不到陣地上去,我才和桂泉幫助挑著飯與開水領路,兩個士兵挑著飯擔跟著我們走。我們沿城河灘到湯家團,落海沿塘腳走到周家庫,到了文溪塢,還沒有上山就讓我們趕急到扇子山,說是隱馬山失落了,新四軍已退到扇子山。我又帶他們回來,繞過紅山嘴到魯塘河東頭上,看見一幢房子背后躲著很多送飯的老百姓。突然,聽見山頭上槍聲乒乒乓乓,子彈一直打到我們躲的墻頭上,嚇得我們一動不敢動。沒多少時間聽說新四軍又打到隱馬山上了。我們的開水和飯一直沒有人來拿,也沒有人來吃,一個士兵叫我們把飯和水放在墻后面讓我們趕快回家。
新四軍突圍撤離時,王桂泉還給新四軍抬擔架一直送到歟城三環洞。上世紀90年代,王新泉多次受邀給澉浦小學的學生講述當年澉浦人民支援新四軍打仗的故事,受到孩子們的愛戴。
帶路送行
澉浦戰斗中,新四軍戰士以不怕犧牲的大無畏精神,奮勇拼殺。何克希司令員及時捕捉戰機,摧毀了敵軍指揮所,奪取了扇子山、隱馬山高地,決定馬上突圍。但是,這次戰斗已經有200多名新四軍戰士獻出了生命,加上有很多傷員和行李輜重、武器彈藥需要隨同轉移,人力成了大問題。新四軍便動員澉浦老百姓幫助挑送行李,不到兩個小時,就集中了不少當地群眾。
曾幫助救護新四軍突圍官兵的部分澉浦群眾(1977年攝)
鎮南二隊的祝有囡大娘是所有送新四軍突圍群眾中比較典型的一個。“那天,天已經暗了,大概傍晚七八點吧,有新四軍來敲門,想請幫忙挑點東西。我隨即拿了一副扁擔繩索跟著出了門。來到衙門基,部隊已經集合了,前面都是澉浦人,大部分我都認識。大概9點鐘,部隊開始出東門。我挑著兩袋東西,跟著一個好像是當官的走,有人牽著兩匹馬跟在后面。快到長川壩的辰光,壩頭那邊突然響起了激烈的槍聲,邊上那個新四軍一下子把我推到洋灰(水泥)池里。過了一會,推我下去的那個人把我拉了上來。8月里的天氣,晚上有點冷了,我渾身被洋灰水浸濕,加上驚嚇,全身發抖,那個拉我上來的人脫下一件羊毛背心讓我穿上。槍聲雖然停了,部隊卻一直沒有走。過了很久,那個人走過來問我怎么去北邊,我就帶他們回到大王橋,繞過長川壩,經三官堂、許油車一直往北走,一路上很太平,沒有打槍。天快亮了,前面一條大河攔住了去路,我一看,河對面已經是三環洞橋,部隊停下來找船。我們在一座廟里吃飯,吃的是南瓜飯。一個當官的走過來,讓我們回去,說碰到有人查問,就說是勞動回家。回來的路上,我碰到七八個失落的新四軍官兵,又帶他們去了三環洞,等回到家,天已經暗了。”
掩護傷員
由于突圍非常倉促,部分掩護大部隊突圍的新四軍戰士和一些來不及撤離的傷員,最后都化整為零,單獨轉移。在澉浦戰斗后的好多天里,澉浦群眾面對著國民黨軍隊挨家挨戶的搜查,冒著危險掩護新四軍傷病員。
東方湯家團的陳關德就說了這樣一件事:打仗后的第二天早晨,天還只有蒙蒙亮,我出門到城里去,走到高車坨,聽見有人在喊:“老鄉,老鄉!”我撩開勒干(一種野生植物)一看,是一名新四軍傷員,臉上、衣服上都是血,他向我討水喝。當時國民黨軍正在到處搜查新四軍傷員,前面不遠的東門吊橋口就站著好幾個國民黨軍。我趕緊回到家里,拿出兩個瓶子,一個裝了開水,一個盛了粥,放在籃里,裝作上街買醬油。走到高車坨,看看四周沒人,就把兩個瓶子塞了進去,并交待他躲著不要動,中午我再給送飯來。第二天一早,趁著天還沒大亮,我把一套衣服給了他,又給了他幾個塌餅團子,告訴他新四軍往歟城三環洞方向去了,國民黨大部隊也走了。那個新四軍傷員拉著我的手,說了好幾聲謝謝。后來,就沿塘路往北去了。
新四軍澉浦突圍戰已經過去了65年多,參加澉浦突圍戰的浙東縱隊官兵和曾經支援過那場戰斗的澉浦老鄉大都已經離開了我們。可是,革命先烈為人民解放、為新中國誕生甘灑熱血、不怕犧牲的精神,澉浦人民群眾為幫助新四軍突出重圍奮不顧身的精神,不會因時間的流逝而淡化,它將永遠為我們所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