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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的客人
作者:王昊 責任編輯:姚云炤 來源:《鐵軍》 日期:2014-05-13 瀏覽次數:7824
我的老家江蘇省淮安市漣水縣薛園村王老莊,抗日戰爭時期位處淮海區抗日根據地內,是一個有著十幾戶人家的小村莊。
我的老家江蘇省淮安市漣水縣薛園村王老莊,抗日戰爭時期位處淮海區抗日根據地內,是一個有著十幾戶人家的小村莊。
1939年2月,中共蘇皖邊區特委派人到蘇北淮陰、淮安、漣水開展工作,恢復黨組織。3月1日,日軍侵占漣水縣城后,中共淮屬中心縣委立即領導淮漣愛國青年和人民群眾開展多種形式的抗日救國活動,并于1940年10月建立漣水縣抗日民主政府。
漣水縣抗日民主政府建立后,由于我父親王曉樓曾參與和李干成、陳亞昌、林士鈞等組建的漣水民眾抗日獨立營和八路軍蘇皖縱隊隴海南進游擊支隊第三梯隊(對外稱淮河大隊),被任命為漣水縣抗日游擊大隊隊長兼政委,母親余坤和伯父王雨田也先后被鄉村黨支部發展為中國共產黨黨員,家中來來往往的抗日干部和愛國人士越來越多,我們家成為一個沒有正式命名的革命接待站。我的爺爺、伯父、伯母和母親成為義務招待員。
1942年春節過后,我上小學不久,一天下午放學后,正在場邊豬圈前看爺爺喂豬,只見王老莊南面的大車路上有一個黃包車夫拉著一位頭戴灰色禮帽,身穿灰色長袍,戴著墨鏡的人,車子后邊還跟著一位身穿灰色中式短衣長褲,身背駁殼槍的人,到場邊拐個彎,直奔我家大門口而去。我爺爺見狀,扔下手中的大鐵勺,慌忙追了上去,一邊小跑一邊向來的三人喊道:“找誰家?有什么事?”
那位戴墨鏡的人從黃包車上不慌不忙地下來,摘下墨鏡向我爺爺鞠了一躬,然后笑著問道:“這是王曉樓家嗎?”
我爺爺說:“是?!?/span>
那個人接著說:“我是王曉樓的老師,最近身體不好,想借貴方寶地休息幾天?!?/span>
我爺爺說:“歡迎!歡迎!請屋里坐下說話?!?/span>
我爺爺將客人讓進堂屋后,先請客人坐下,然后叫我告訴媽媽:“客人來了,趕緊燒開水、泡茶、做飯?!?/span>
我飛也似地跑到媽媽房里,一看媽媽不在,就向灶房跑去,媽媽、大媽和大伯正在灶房忙著燒水、做飯。我把來客的情況和爺爺的吩咐說了一遍。他們異口同聲地說:“知道了!”
原來我父親前兩天夜里已回家向爺爺、媽媽和大伯、大媽打了招呼,說他上學時的一個姓胡的老師身體不大好,要來我們家中休息一些日子,并一再叮囑:“胡老師來后,要好好招待。要特別注意保密,不要讓外人知道。他在屋里做什么,不要過問,也不要去干擾他?!?/span>
我通知完后,又跑回堂屋去聽爺爺和客人說話,他們互相很尊敬,很客氣。
胡先生先問道:“老先生高壽了?”
我爺爺說:“還小呢!六十二。聽說貴客要來,我們全家非常歡迎。只是我們農家各方面條件不好,招待不周,請多海涵?!?/span>
胡先生自我介紹說:“我姓胡,雖然是王曉樓的老師,但也是農民子弟,是一家人,不必客氣。”并說:“我來這里休養,短則十天八天,也可能要長一些。為了安靜,請老人家告訴家人,不要聲張。”
我爺爺雖然沒有上過學,但他心里一直非常尊敬教書的老師,聽我父親說胡先生要來家里做客后,非常高興,估計是共產黨的大干部,立即叫我伯父和伯母從新建的堂屋搬到灶房里間的舊房子去住,待客人來后,請客人住在堂屋里間,以示尊重。胡先生到我家里后,就住進騰空的兩間堂屋。
胡先生住在我家里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整天在堂屋里間看書寫字。吃飯時,由警衛員端去;喝水和用水都由警衛員送去;大小便用馬桶,由警衛員及時倒掉、洗刷干凈后再拿回來備用。他很講究衛生,叫警衛員和我家人將他用的碗筷洗干凈另放,不要混用,以免傳染疾病。
胡先生的警衛員住在堂屋外間,也很少走出大門,只是每天早晨到場院糞塘邊倒糞便、刷馬桶,有時在早晨或太陽快要落山時幫忙到莊后汪塘挑幾擔水,隔三差五地到莊前莊后去打些干樹枝供熬烏雞湯時使用,其余時間都守衛在家院內。
胡先生休養期間,雖沒出門,也沒閑著,而是一天到晚地看書寫作,有時在屋里背著手來回踱步,思考問題。他雖不主動找我家人說話,但見到我們時總是笑容滿面,很簡練得體地說上幾句。我爺爺、伯父、伯母和母親,還有我,也按父親的吩咐,不去打擾他。即使有事非去堂屋不可時,也不多停留。那時,我們雖然想到胡先生是共產黨的大干部,但都牢記我父親參加革命后的多次囑咐:“對于來往客人都要以禮相待,不要主動問客人的姓名、身份。”所以,胡先生做客期間,我們始終沒有問過他的姓名,也沒問過他是干什么的,只是想辦法讓他休養好,早點康復。
我奶奶中年早逝,伯父在15歲時就承擔家中做飯的事務,并很快學會一些淮揚菜的手藝,在本村一些農家辦紅白喜事時常幫忙置辦酒席。他聽說家里要來貴客,就到梁岔集市上買了一些家中沒有的肉菜、干貨和調料。胡先生來了之后,他每天都給胡先生做一些可口的、營養豐富的菜。當時家里養了20多只雞,雞和雞蛋是現成的,還存有一些干菜及過冬的蔬菜,每天早中晚都盡量變著花樣做給胡先生吃。
有一天上午,我伯父到胡先生住的堂屋拿東西,胡先生笑瞇瞇地問道:“老大,你怎么做一手這么好的淮揚菜?”
我伯父答道:“我媽死得早,我十幾歲時就跟人家學燒菜,想讓家里人盡量吃得可口些?!?/span>
胡先生夸贊了一番后說:“老大,你們要注意節約,不要太破費了?!辈㈤_玩笑地說:“你要是這么給我做好吃的,我就不走了。”
胡先生在我家住了一個多月,身體恢復得很好,紅光滿面。春暖花開時的一個晚上,突然來了一個人,又用黃包車將他拉著往西北方向走了,后面還跟著20多個穿著便衣,背著駁殼槍的衛隊。他臨走時一再向我爺爺和伯父致謝!
胡先生在我家雖然住了一個多月,但除了我父親外,其他人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誰。我對媽媽說:“這胡先生好像我在一本書上見過的偉人劉少奇。”因為這句話,我還被媽媽訓斥了一頓,并告誡我:“小孩子不許在人前胡猜亂說!”此后,我就再也沒敢提這個問題。
直到1951年9月我到北京工作后,在團中央看到劉少奇的照片時,我才確定1942年春住在我家的胡先生就是劉少奇同志。
1952年春,我路過常州看望父親時提起此事,父親才說:“1942年春住在我們家休養的胡先生就是劉少奇同志,當時為了安全保密,化名胡服。”并說:“當時少奇同志是中共中央華中局書記、新四軍政治委員、軍分會書記。那年他從阜寧回延安途中經過薛園村時在我們家里住了一個多月。當時他以養病為名,系統地思考、總結了建立抗日根據地的經驗。后來就叫部隊派人護送他經山東、河北、山西回到延安。他住在我們家休養,漣水縣的干部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少奇同志到我們家的第二晚上和臨走前幾天的一個夜里,我父親王曉樓曾秘密回家看過少奇同志。少奇同志和我父親作了兩次談話。
第一次談話時,少奇同志主要問了漣水縣抗日根據地黨的建設、軍事建設、政權建設、生產建設和文教建設等情況,他自己沒有說幾句話。我父親匯報漣水縣抗日根據地建設情況后,他再次叮囑我父親:告訴家里人不要張揚,注意保密;在飲食招待上不要過分講究,要注意節約;一般情況不要找他,他要靜下來思考和研究一些問題。
第二次談話時,少奇同志先夸獎我伯父王雨田的廚藝,做淮揚菜的水平很高。并告訴我父親,他打算過兩天離開薛園。這時我父親請他對漣水縣的工作作一些指示,并就黨內整頓“三風”中自己還有些不清楚的問題請教少奇同志。
少奇同志笑了笑說,關于根據地建設,我來蘇北前后已根據中央指示精神多次提出自己的意見。你們漣水縣的抗日根據地建設是很有成績的。然后話鋒一轉,嚴肅地說,你們要知道,你們以前和目前的困難不如華北抗日根據地。華北抗日根據地是敵我力量最為懸殊、斗爭最為殘酷的地區。你們要做好準備,從壞處著眼,要準備迎接更大的困難。即使沒有更大困難,也要注意積蓄力量,準備反攻,并考慮抗戰勝利后的國共斗爭的需要。
聽了少奇同志一番教誨后,我父親在抗日根據地建設、黨員修養及黨內斗爭方面茅塞頓開,進一步明確了許多問題。實踐證明,劉少奇關于建立、堅持、發展漣水縣抗日根據地的指示是正確的,執行的結果也是卓有成效的。